《符文之子》 第三部 存活者之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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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ords: 4,407
  • Pages: 134
《符文之子》 第三部 存活者之島 作者:全民熙(韓)

27、荷貝提凱   奇瓦契司的冬季一般來得比較早。   以往泛藍的夜空從大約八月中旬開始,便逐漸轉換為一片冰涼的黑暗色彩。在一個清晨,當那猶存一絲夏 日炎熱的夜晚由暗藍轉為淡藍色的時候,奇瓦契司首都羅恩的某座宅邸裡,誕生了一名嬰兒。   這個嬰兒出生時候,他的父親並不在家。因為他接到某個高貴人士的命令之後,便在一個月前出國去了。 他本想在嬰兒出生前趕回來,但是嬰兒卻出乎意料地提早兩個月出生了。所以嬰兒的父親回來時,已經是他出生 後兩個月的事了。   宅邸裡的所有人都非常喜愛並祝福這個小嬰兒。因為這是家中第一個小孩,也是所有人都在期待的小孩, 所以當然就特別受寵愛了。下人們期待著這孩子長大後能夠多多少少溫暖他父親那顆冰冷的心。大家還期盼著 一定要生個女孩才好。因為連孩子的母親也無法推開丈夫心中的那面高牆,但大家相信,可愛女兒的力量應該可 以做到。   就像是回應眾人的期待,生下來的嬰兒果然是個有著一雙善良眼睛的女兒。   

尚未完全長出的毛髮是金色的,瞳仁與毛髮幾乎同色,就像大人的眼睛般深邃且靜謐。或許是因為未足

月就出生的關係,所以她的身體相當孱弱。她父親服侍的那位大人物也親派了幾名醫生與看護照顧她一整個 月,其間歷經了好幾次難關,有幾次甚至令人以為她就快死了。   但是,嬰兒活了下來。宛如在回應這許多人的祈禱似地,她讓每天不停哭泣的母親不再流淚,也讓即將 歸來的父親沒有白白期待。似乎從某天開始,這嬰兒就變得很健康,吃得又多,睡得也好。後來這孩子長大後也 確實成了一個不負眾望的女孩。她在歷經好幾次許多人流淚祈求的奇跡之後,沒有丟下那些努力想保護她的 人,也沒有棄離這個世間。   她出生後首次看到外面陽光的那一天,她小鳥般弱小的嬰兒被抱在母親的懷裡,來到了庭院。這嬰兒原 本就很安靜,甚至不會哭鬧。母親宛如擁有世上所有和平般,嘴角

著平靜的微笑,此時,一個人走來



前。這人是宅邸主人從遠方帶回來的那位沉默寡言的執事。雖然他至今仍然不曾和宅邸其他人有過任何具體的交 流,但是他受到主人信任,甚至主人不在時就由他代為負責宅邸的事。嬰兒的母親有些怕他。雖然

丈夫不在

時,他總將所有事都處理得很好,但他卻是屬於那種無法令人放心和與他談心的冷漠陰鬱之人。   嬰兒是醒著的。她像懂得感受這和平似地,靜靜地將目光投向陽光照耀著的庭院。執事先是端詳了嬰兒

一會兒,接著露出了以前不曾有過的溫柔眼神,對嬰兒的母親說:「這孩子真像她那死去的姑姑!」   嬰兒的父親回來的時候,就將至今還未有名字的小女孩取名為葉妮。   雷米王國的十二月是酷寒的。   整片原野地表都凍上了,腳一踩上去便會發出冰霜被壓後的沙沙響聲。此時正有兩個人橫越這片原野。他 們看起來像是都穿著黑色長袍,較矮小的那個更像是穿著一件連有頭罩的斗篷。兩人乍看之下就像一對父子,不 過卻又更像是朋友,只是說他們是同伴,他們的年齡差異也未免太大了一點。兩人的腳步十分輕快,似乎一點兒 也感受不到天的寒氣。   突然間,年紀較大的男子低頭看著少年,像在喃喃自語般說道:   「我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少年也回了一句:   「我也是!」   少年的聲音像是被凍著了,發音不怎麼清楚。兩人彼此使了個認真與玩笑摻半的眼神,就又精神抖擻地移 動起步伐。   太陽開始西下,天色轉為朦朧,像是快要下雪,這是個看彼此臉孔都顯得昏

的陰天。過了不多久,天開

始飄起細雪來。   強勁的風使得他們的雙

凍得如石頭一般,但兩人不但沒有停下腳步,反而開始加快速度。覆蓋著冰霜的

乾草原似乎無窮無盡,白天的光線很快就消失不見。這分明不是可以快速步行的天氣,他們卻像在競走般,只顧 著快速前進。結果,最後他們還是不得不停下了腳步。「喂,前面是河!」其實早在走近河邊前,他們就知道前 面是河了,不過他們卻彷彿不想停下地繼續快走,結果到了河前只好趕緊站住,差點衝上結冰的河面。   個子較高的男子再度低頭看著少年,說道:   「 敢不敢涉河過去?」   少年想要露出微笑,但臉被凍僵了,不可能笑得出來。所以他只是簡短地回答:   「如果 敢的話。」   「哼,

可真固執。」也不知是誰先站上去的,他們踏上了結冰的河面。這河寬大約二十米左右,並不是

一條很寬的河,但是卻無法看得出有多深,也不能確定結冰的厚度是否

硬。想到最近幾天的酷寒天氣,他們暗

想,不會碎裂吧。   然而這卻是個錯誤的判斷!由於冰層下面有水在流動,再加上早上一直陽光燦爛……   「波里斯!」   大的一人首先察覺不對。原本走在前方的少年一走到河中央,冰面就開始到處出現細細的裂痕,接著,開 始發出

聲,隨即斷裂開來。幸好少年當時站在一大塊冰塊上,可是,之後周圍的冰塊也紛紛裂了開來。現

在反而是喊出聲音的大人那一邊較危險了。尖

的裂痕立刻擴散逼近到他腳下。

  「老師!」   雖然他要波里斯別這樣喊他,但遇到危急情況,波里斯卻很清楚地叫出了這個稱呼。原本要走近的男子急 忙往後退了幾步之後,忽地躍身踩過眼前一塊破裂的冰塊,瞬間來到少年立足的那塊冰上。   可是他還來不及抓到少年的手,冰塊就因為他的壓力,又裂成了兩塊。冰塊下快速流動的水流將冰塊推向 下游,他站著的冰塊衝撞到後方冰塊的那一瞬間,少年一個重心不穩滑倒了。重量傾向一邊,隨即冰塊也跟著傾 斜壓向水中,少年在同一時間落水。   那種水是冷得一碰觸就會令全身凍僵水。   「糟糕!」   少年頭已沉到水裡,不見蹤影,接著身體也沉了下去,照這種情形看,少年在凍死之前就可能先因無法呼 吸而失去神智。微弱的陽光下,只見黑黑的河水閃爍著。一時想不出辦法的男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正想往水裡跳… …   「 呼,呼……」   少年的頭突然浮上來又再沉下去。難道這孩子會游泳?男子根本沒空去判斷,

在冰上,伸出一隻手,抓

住了少年的肩膀,然後用力往後拉。   「……」   落水才這麼一瞬間,少年的身體就變得有如結凍的魚一般僵硬。雖然男子用驚人的力氣把他的上半身抓了 上來,成功地讓他得以呼吸,但是這樣的姿勢卻無法再把少年拉得更上來一點。繼續用力下去,搞不好連他現在 靠著的那塊冰也會破掉。   「我……沒有……關係……」

  其實少年瞬間凍僵的雙腿早已動彈不得。在他眼前出現的,是那個緊抓著他不放的人的焦急眼神。雖然他 很想移動手臂抓住冰塊,但身體已經不聽使喚了。難道我就要死了……   少年的腦子裡像微弱火苗般浮現出這個想法,突然間……   他好像聽到不知從何處傳來陌生的喊叫聲。難道是幻想,是錯覺?   然後這聲音逐漸變得清晰,水上的男子和水裡的少年都聽得到。那是音調特別的典型雷米方言。   「你們在那裡做什麼咧?在這寒冷的冬天,難道想洗澡嗎?」   全身

在冰上的男子好不容易轉頭一看,在對岸,像是農民模樣的三名男子和一名女子正盯著他們看,嘴

裡還嘀嘀咕咕著。喊出聲音的正是他們之中的一個人。可是在這急迫的情況下,他們居然還在嘻嘻笑!   一直緊抓住少年的男子生氣地喊:「人都要死了……你們還只顧著笑?」   「你說誰要死了?哈,你覺得掉到淺盤子裡會淹死嗎?」   突然間,男子像是腦袋上挨了一記。這時少年伸長原本彎屈的腳,試著去踏踩水底。由於雙腳已沒有知 覺,所以無法馬上判斷出來,不過,他發現腳一伸直,水只到胸口高度,腳下

的是堅硬的河床。

  「……」   和這群男子一起的女子瞪了男子們一眼,說道:「喂,你們怎麼可以戲弄不知道的人?再這樣下去,那 孩子就要凍傷了!」女子身穿一件用羊毛織成的厚裙,手握一支超過兩米的長竿,令人意外的是,她毫不猶豫就 站上了冰塊,然後一面把長竿拄著水底,利用那股反作用力躍身,只反覆了幾次就來到了兩人眼前。她踩踏冰 塊的方式非常輕盈,剛才男子 孩子伸手,說道:「抓緊,用力

踏的方式與

根本無法比擬。就在兩人呆

住的時候,女子已經倚著長竿,向

一下水底!」

  就這一瞬間,女子數了三、二、一,就一口氣把少年從水裡拉了上來,放在冰上。由於少年著地太急,結 果冰塊很快又再裂開,可是他一下子就又被女子拉了起來。女子只用一支長竿,卻彷彿像是攀在一

聳立的大樹

般,以熟練的動作將少年帶到了河畔。   「 ……呼……」   少年一時講不出話來。她看到少年因為全身濕透而不停顫抖,很快搶下身旁男子的斗篷,將少年整個人包 裹起來。而斗篷被搶的男子倒也沒抗議什麼,只是覺得很掃興地笑著。等該做的都做完了之後,女子抖了抖木 竿,把水氣甩掉,便望著至今仍然趴在冰上、表情呆滯的男子。接著,她聳了聳肩,丟出了一句話:

  「大人自己上岸。」農夫們盛情款待了他們。大概是他們之前的

事逗得農夫們開心,反而讓人們對他們

很有好感。雷米人一般都很排斥外地人,但是某一瞬間感覺對了,就會突然變得無限度地熱情。他們就是這種性 格。事實上,他們不僅準備了睡覺的地方和食物,甚至還為落水的少年準備了熱熱的洗澡水,展現出令人驚訝的 熱情。   當然,第二天早上,伊斯德。珊和波里斯。貞奈曼,才知道這是要付出代價的。他們早餐吃得較晚,用完 餐後一走到屋外,就發現每個經過身邊的人都是一看到他們就轉頭偷笑。原來代價就是讓人取笑!當然,掉到比 小孩身高還淺的河裡,卻做出一副面臨生死離別的舉動,一想到這個,連他們自己也覺得十分可笑。   「真是的,認識

以後,連我也一直在不斷做

事!」波里斯不發一語,只是露出微笑。用這種方式罵

波里斯不懂事,其實是伊斯德的習慣,也可說是他說話的魅力吧!   說起來,兩人原本是在比賽,看誰能在寒地裡兩天內不眠不休地走得更久。回想起來,也不知道當初怎麼 會打這種賭。要不是因為如此,他們也不會隨隨便便就那樣過河的。   事發前一天他們已經徹夜不眠地開始

路,隔天還是沒有休息繼續走,就這樣一直走著。結果只是落水,

連耳朵或手都沒凍傷,已經算是他們非常地好運了。在寧姆半島這地處北德雷克斯山脈東邊地方的十二月裡發生 這種事,在雷米人看來,他們兩個簡直就像是笨蛋。波里斯瞄了一下對方,低聲地說:   「不管怎樣,我輸了。」   突然間,伊斯德用發怒的口吻喊道:   「你這小子,我出生長大的地方是四季不融雪,積著萬年雪的地方。我可是在那片雪中玩耍長大的。這種 寒冷對我來說,本來就不算什麼!這種比賽一開始

就輸定了嘛!」波里斯稍微抬頭,

笑著說:

  「不過不是幸好都沒事嘛?」   「……」   伊斯德會激動是因為氣自己為了想挫這小子的固執,而做出了不理性的行為。然而即使如此,在波里斯落 水那一刻,他確實很擔心他的性命安危,也暗自責備自己太輕率行事。   不過,他這個大人,個性卻還很天真。因為隔不了多久,他就在開始思考要如何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 子了。   「如何,在淺盤裡游泳的感覺怎麼樣?」手持長竿的女子和另一名男子正朝他們走來。他們在空地中央點 了營火,周圍有幾個男人在乾杯。這麼一大早就喝酒!不愧是以酷寒著稱之地的風俗習慣啊!

  伊斯德有些不滿地回答:   「是

,我們一進到淺盤,才發現原來雷米著名的寒冷也不過就是如此。」

  「不是每個雷米人都是被冷死的。在這塊被遺棄的土地上,上天偶爾也是會降下恩寵的。」這名女子講的 不是雷米方言,而是他們所熟悉的南方話,

字正腔圓地說著,並走過來站到他們面前。

下身形高大的伊斯德,接著像是很驚訝地說:「   「

,怎麼我覺得以前好像見過

雙手叉腰,看了一

?」

說得對。」伊斯德回答之後,就不再多說什麼了。波里斯很清楚伊斯德的說話方式,所以並不特別在

意,但是這名女子卻繼續用懷疑的眼神仔細打量著對方。然後又再說道:「好像是幾年前吧,你曾經來過這裡。 沒錯。你的名字是?」   「伊斯德,伊斯德。珊。」   「應該不是這個名字吧。」   「難道是我哥哥來過這裡?」   看他用泰然的語氣若無其事地這麼問,波里斯實在是忍不住想笑。接著,伊斯德聳了聳肩,問道:   「你也該說出你的名字吧。」   那名女子握了握長竿,一副覺得不甘願的樣子,回答道:「荷貝提凱。」   「哦,沒有姓氏的女子,這真是個優雅的名字!」自稱荷貝提凱的女子用長竿

地拍著另一支手的手

掌,面無表情地說:「聽到了我的名字,你還不知道我有何要求嗎?你難道是野蠻人嗎?還是你這個男的沒 挨幾拳,就不會乖乖聽話?」   對剛認識的人說出這種話,未免太無禮了吧!不過伊斯德卻神色自若地說:   「說我是野蠻人?真是太見外了。你同父異母的哥哥如果聽到了,一定會很難過吧。」   荷貝提凱的表情在瞬間變得不同。她皺著眉頭說:   「你知道他?他在哪裡?」   「喂,我怎麼可能會知道?難道

真的把我看成了野蠻人?我只是聽說而已。而且我是看

麼說的。」   「

說我像什麼?喂,

有完沒完

?」和荷貝提凱一起的男子

笑了出來,說道:

很像,才這

  「荷貝提凱從十歲起就開始搖 能比的。

要是把

  「是

當小姐般小看

?我想我搖

了。他們家從祖母那一代就做船工,

,當心

真的搖不過

操長竿的技術在這附近可是無人

一鼻子灰!」

。就當我輸給

了好

。呵呵。」

  那名女子看著伊斯德,露出像是「誰說要跟你賽搖槳了」的啼笑皆非的表情。不過,伊斯德卻接著繼續 說道:   「你的名字應該再加個姓氏。只有名字好像缺了點什麼。荷貝提凱。卡詹妮斯怎麼樣?荷貝提凱。阿茨 羅茲也不錯,荷貝提凱。索爾倫也很好啊!」   「喂,

再這樣亂開玩笑,真的想找

!」荷貝提凱年紀大約二十五六歲,臉孔白皙,頭後面紮著一

束長長的褐色頭髮。當她身旁的男子警告完後,她又手握長竿,從一隻手交給另一支手,然後將長竿放下。說 道:「現在我想起來了。大約是在四年前……應該是吧。感覺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就是那個在達坎蠻族侵略我 們的時候,沒有特別答應要幫忙,就自願了加入戰鬥,之後又失去蹤影的那個人,對不對?所以你才知道我 哥!」伊斯德一副努力回想的模樣,說道:   「

,對對。如果不是我哥哥,那麼那個人應該就是我吧!」荷貝提凱又把手中的長竿往地上敲了幾下,

很露骨地說:   「

就這麼不喜歡聽到人家跟

說謝謝

?」

  伊斯德臉上仍然帶著笑容,但回答的話卻令這個女子聽得有些變了臉色。   「會記得以前恩情還拿出來講的人,通常都會有第二次的請求。」   女子先是

起嘴巴,只是緊抓著長竿。然後像是下定決心似地單刀直入地說道:「對



說得沒錯。

我是有事相求。」「你就用一句話說來聽聽。」   「像那時候一樣,幫我們一次吧。」   「又要我去打鬥?」   伊斯德像是無可奈何地攤開雙手。然後輕輕搖著頭說:「我現在老了,沒辦法了。難道沒有別的請求 像是為明年播種去幫忙犁田,或者煩惱葡萄酒太多喝不完。如果是這類的事,我一定很樂意幫忙。」   荷貝提凱突然露出笑容,說道:   「其實說起來這跟我的請求並不算是兩回事啊!你如果認真幫忙,會讓你盡情享用葡萄酒的。」



  「哦,是嗎?如果喝不完,帶著走也可以嘍?」   伊斯德也不細問要幫的是什麼忙,就爽快地答應了她的提議。荷貝提凱舉起手,指著北邊聳起的山丘, 要他們明天一早到那裡去。   伊斯德點了點頭,就和她道別走了,隨即波里斯追上他,問道:「你真的有哥哥嗎?」   「

,我沒說沒有,那就是有。」

  波里斯

著眼睛,喃喃地說:

  「沒說有,那就是沒有了!」即使是在海洋性氣候的寧姆半島上,內陸地方的冬季還是相當冰冷的。在北 方天空的地平線那一頭,積著厚厚的灰色雲層,雲層上有幾塊雲朵正在飄移著。伊斯德和波里斯一早就到達了和 荷貝提凱約好的那座山丘,等待著天亮。   波里斯呆呆地望著雲朵,然後又一次思索著伊斯德說的話。   「野蠻民族?」   「是啊,我以前在培諾爾城堡時講的故事,記不得了嗎?」   伊斯德像自言自語似地冒出這句話,他站在波里斯身旁,一直不停地喝著葡萄酒。而波里斯則不安地看著 像是駿馬奔馳揚起塵土般的灰色雲朵,又再說道:   「我記得。那是蠻族與公主的故事。」   「沒錯。那時候我不是解釋過雷米人和蠻族之間的微妙共生關係嗎?他們以前曾像仇人般戰鬥,但現在逐 漸尊重彼此扮演的角色,雖然互不喜歡,但卻成了互助的關係。今天這件事也是在這種情況下演變成的。不管怎 樣,這次的事很簡單,我們既然欠下了人情,就該守護荷貝提凱。」   乍聽之下,波里斯實在不懂這句話的含意。   「守護 ?」   「不是的,不是。」   伊斯德搖頭,一副不知該如何解釋的表情。   「荷貝提凱不只是人名,還有另一層意義。傳統的雷米話裡,應該是跟'禮儀'的意思差不多,不對,說是

禮儀也有些不對……正確地說來,比較接近於'遵守當地傳統禮俗'的意思。她有這樣的名字,也不是平空取的。」   波里斯表情驚訝地問:   「為何取這樣的名字呢?」   「這其實只是風俗。在部落裡,會有幾個人傳承某些特別的名字。他們生活在部落裡,同時這個字又有含 意,會代代相傳不被遺忘。在外人經常出入的部落裡,通常會有荷貝提凱這個名字。這是為了向外人強調並要人 遵守荷貝提凱的關係。除了這個名字以外,還有好幾個名字。像'臨 勒'就是'經常在打鬥時站先鋒'的意思。這個 名字主要是在那些與異族長久鬥爭的部落裡傳承。有大河流經的村落裡,常有'闊洛孥司'的名字。這個,嗯……可 以說是'治水'的意思吧。意思是要人在水患出現之前就事先治理好的意思。」波里斯臉上露出覺得新奇的表情, 一面搖頭一面說:   「 真的是無所不知 !」   「那當然啦,除了我不知道的事,其他的我都知道!」   波里斯等著看他習以為常的得意忘形,又再問他:   「可是蠻族為何要侵略雷米人的部落呢?剛才老師您……嗯,你不是說蠻族和雷米人是共生共存的關係 嗎?互相幫忙,在國境……」   「是

,是

。不過這是指雷米王國和蠻族的整體關係,這樣看的時候,是這種關係,但小單位還是常

有打鬥的。就像兩家的兒子在家附近打架,兩家卻不會因此結仇一樣。這種打鬥不會讓一方滅亡,雷米王國或蠻 族的族長也不會太過在意。也可以說是他們故意忽視了吧。」   過了一會兒,伊斯德嗯了一聲,開始更正他剛剛說的話:「有些蠻族的族長或許會有不同的看法。不過, 沒關係,因為他們和雷米王室比起來,再怎麼樣也只是小小一群人而已。雷米王室可能會對他們的魯莽行事感到 生氣,要是這個族長夠愚蠢,支持想要反擊的人,最後會招來雷米王族的正式兵力。不過,這次應該不會造成 這種悲劇性的情況。因為我聽說雙方只是單純因為玉米田而引發爭鬥。反正他們就像是愛吵架的隔壁表兄弟關 係。」   一朵朵雲逐漸擴散開了。天空是冰冷的藍色,太陽則躲在雲後,消失了蹤影。這是一個難得一見的壯觀黎 明。   「所以我們要守護那個'荷貝提凱',該

他們

到什麼程度

?必須像'臨 勒'那樣沖先鋒 ?」

  伊斯德伸出舌頭,並搖了搖頭,答道:「不知道。反正我們盡力就是了。」波里斯露出酷似大人的表情,

雙手在胸前交叉,一面望著地平線的雲,一面說:「我可不想殺人。」   伊斯德一拳飛來,波里斯根本連



不過,就被打中了額頭。

  「我也討厭 ,小子!」   兩人轉頭面對面露出了有些頑皮的會心一笑。離開培諾爾城堡之後就沒再長多高的波里斯如今剛好到伊斯 德的頸子。兩人用相似的表情,鼓著兩   「

,點了點頭。

,適可而止,但是要有模有樣!」

  「我就當是去學習如何守護別人國家的禮儀!」   這種時候兩人真的很像「朋友」。波里斯喜歡他。   「好,走了吧!」   其實這只是他們兩人的口令。因為,手持木棍的村人早已經開始大聲吶喊著率先衝下山丘了。後面墊後的 人跑了過來,紛紛追過他們。混亂之中,他們以一種微妙的同伴意識悄悄露出微笑。   波里斯望著他們的前方,對另一個人說話。伊斯德則是把剛才好不容易打開瓶蓋的葡萄酒喝完了最後一 口。   「你既然收了人家的葡萄酒,應該不要落後太多吧。」「別擔心。因為這是陳舊的葡萄酒。倒是你,要 小心別把劍拔出來!」「事情不會嚴重到那種程度吧?」   他們是在說冬霜劍。重逢之後,波里斯就聽從伊斯德的勸告,不曾再拔出冬霜劍,而是使用伊斯德買給他 的一把稍短的劍。   不管怎樣,這天的打鬥應該僅止於木棍鬥毆。按照伊斯德所說的,不論是雷米人還是蠻族人都心裡有數, 知道出人命後會引起很大的後果。   「好了,該還葡萄酒的錢了!」   原本聚集的人群幾乎都已經跑下去了,山丘上只剩下幾名前來打氣加油的小孩及女孩。他們甚至拿著鐵鍋 蓋一直在敲打著,繼續跟隨在隊伍的最後。波里斯還是有些覺得莫名其妙,他低聲喃喃地說:   「看來這是一場玉米栽培地爭奪戰!」就在這一刻,伊斯德突然喊出和狂奔的村人一樣的聲音。聲音大得 讓那些拿著鍋蓋的女孩也嚇了一跳。

  「我們是不會交出玉米的!」然後他就做出和村人一樣的動作,一面揮著手臂,一面開始衝下山丘。他好 不容易喝完了一整瓶葡萄酒,才出現了這一幕。   波里斯有些驚慌。不過,他隨即也知道該怎麼做了。一股難以掩飾的興奮湧了上來。   「還我們……玉米田!」   「在我們土地上,一顆玉米也休想……」   「野蠻人,要玉米就去你們家後院種!」「在玉米莖塞住你們嘴巴之前,乖乖滾蛋吧,野蠻人!」   口中喊出各種「新穎」、「新鮮」的口號,響徹了田野的遠處。三十多名的「玉米田守護隊」以及「侵略 者」們在這片田野的某個角落裡,揮舞木棍打了起來。他們之中,有一名大人和一個小孩奔跑穿梭著,比任何人 都還賣力,表明誓死守護玉米田的意志。 28、最好的藥   一個酷似春天的冬日來臨了。   一月結束後,現在是二月。波里斯不記得他曾經像今年這樣什麼也沒做地過了新年的第一個月。他連年夜 飯、放鞭炮、守歲等,什麼也都沒做,只是和平常一樣地安靜渡日。   一月一日那天晚上,伊斯德和波里斯面對面坐在營火前,啃著乾麵包。不挑食的波里斯不但對這糟爛無比 的新年晚餐沒有任何不滿,還把麵包吃得光光的,把溫熱的麥片粥給喝得見底。   伊斯德瞄了一眼正探頭看著盛麥片粥碗的少年,發現營火照在他的臉上到處都有凹陷的陰影。少年確實比 以前瘦了。原本微微鼓起的兩頰肉不見了,臉上輪廓加深,變得更像一個男人了。   「為新的一年乾杯!」   兩人碰了碰裝粥的木碗。波里斯覺得從未像今年新年這樣如此心情輕鬆。   就連家族的事、生存的問題,在這一天裡他都全置之腦後。他感覺到自己變得比去年還要堅強,而且往後 也應該會繼續成長髮展。   他們正朝著北方行進。   他們並沒有一定要前往的目的地。至少波里斯是這麼認為的。伊斯德也沒有說出自己的想法,至今一直都 是伊斯德在決定方向,波里斯也沒有特別去問他理由。去年十一月左右,當他們抵達位於德雷克斯山脈主幹與延 伸至奧蘭尼的小德雷克斯(在奧蘭尼稱為瑪利美佐山脈)交會處的摩利德山下時,波里斯聽到了有關雷米首都埃

捉波的事。摩利德山從雷米內陸地方綿延到與寧姆半島的接壤處。從這個地方往正東方,橫亙寧姆半島的底部, 埃提波就在那邊的海岸邊。這個都市規模僅次於安諾瑪瑞的首都卡爾地卡,是大陸第二大都市,而且是座擁有 特殊北方文化的大城。   雖然波里斯想去看看,但伊斯德卻搖頭反對。埃提波既是首都,同時又是地處狹長海灣的港口都市,可說 是個到處充滿雷米人特質——也就是北方船員特質——的地方。揮舞連枷的吉娜帕公主,正是此種形象的最好像征。   一般而言,首都往往人文薈萃,因此也會比較寬待那些流動出入的外地民族或特別風俗,但是埃提波卻並 非如此。或者正確地說,是寬待的層面並不全面。在擁有幾百年歷史的港口埃提波被定為首都之後遷移過來的王 族、貴族,還有跟隨他們而來的移民們,都對外人漠不關心而寬厚,但土生土長的本土居民與船員,則是個性尖 頑強。   「如果沒人邀請,埃提波不是我們這種平民能自由去玩的地方。也就是說,呆在那裡必須要靠關係才不會 惹出麻煩,才能平安無事。」   所以,他們就放棄去埃提波。接下來的一路上,他們偶爾會經過一些座落在德雷克斯山脈延伸出去的山麓 的村莊,然後繼續往北方,一直往北方行進。   寧姆半島往東邊突出,它下方的大海灣,叫做提波灣,名字與雷米的貨幣單位同名。伊斯德與波里斯並沒 有搭船,而是選擇往北方行進的陸路,迂迴地繞過那座海灣。然後在二月底的時候,到達了雷米五大都市之一的 奈勒尼薩。   雷米國土大部分土地都為冰雪山脈所覆蓋,稱得上大都市的多半是港口城市。奈勒尼薩的位置可以眺望到 雷米的最大島,前往埃爾貝島的船,或是順著海流轉往西邊行經提波灣周圍小港的貿易船隻,大部分都是由此地 出發。當然,他們並不打算到埃爾貝島。至於他們為何在這寒冷的冬季裡,馬不停蹄地來到這裡,波里斯是到那 天晚上才終於知道原因的。兩人身上的錢不多。在小巷子裡繞來繞去之後,他們發現了一間雖然老舊但比較安靜 的旅館。走了三階嘎吱作響的階梯,推開門,伊斯德往櫃檯走近,訂了一個房間。   一位看起來有六十歲左右的老人原本在打瞌睡,猛然驚醒,按照伊斯德所說,記下了名字。慢慢神智清醒 過來的老人低頭看了一下波里斯,無意識地問道:「是你兒子嗎?」   伊斯德毫不猶豫地冷靜答道:「是

。」

  「可是不像 !」   「

幹嘛要刺痛別人的傷心事咧,給我們一個房間就是了。」

  伊斯德很熟練地模仿了雷米方言,雖然不像同族的人,但是顯得一副在雷米住了很久的樣子。老人拿了鑰

匙遞給他,還喃喃地說:   「那

應該好好管管

太太。」

  伊斯德沒有生氣,而是感歎地說:「無法要兒子聽話的年邁老人要我聽他的忠告,可真是令人感慨啊。」   此時,身後有個人說道:   「咦?哥哥你怎麼有太太又有兒子了?我怎麼到現在才知道?」   聽到這句像在演戲的捉弄話,波里斯瞪大了眼睛,以為有人不明緣由就插嘴說話。他回頭看去,然後就看 到一個幾乎和伊斯德一樣高的魁梧白髮男子,令他不禁目

口呆。

  伊斯德也回過頭。然而他沒有用開玩笑的語氣反唇相譏,而是整個人臉色都變了。   對著老人接下來反駁伊斯德的無禮話語,還戳著他的手臂,伊斯德也是一動也不動,只是沉默地望著這名 男子。   這名男子穿著一件有些寬鬆的皮外衣,裡面露出白色的棉布衣,手上拿著一件像是剛脫下來的厚毛衣。他 寬寬的肩胛和臂膀,帶著一個彷彿受盡寒霜洗練過的粗糙臉孔,但

子裡的皮膚卻好像原本就很白的樣子。雖然

披著一頭過肩的白髮,又長著一對粗眉,然而看起來卻像是只有三十出頭。如果說到目前為止,波里斯看過的雷 米人都長得像是海邊生活的人,那他就如同是在山邊生活的人一樣,看起來既強壯又結實。   「好久不見了。」   白髮男子伸出手來,伊斯德也隨即把手伸出去,兩人握了握手。可是波里斯可以感覺到伊斯德的態度有些 僵硬。   「好久不見

,老弟。」後面的老人家

著:「一下子兒子,一下子太太,這會兒卻說是弟弟?」

  白髮男子轉頭看了老人一眼,說道:   「老先生,也給我一個房間。就我哥房間的隔壁房吧,可以嗎?」   「好,沒問題。」   老人看出這兩個長得像北方檜樹般的健壯男子應該是親兄弟,所以也就不再

什麼。白髮男子點了點

頭之後,瞄了一下波里斯,又再問:   「見到你真是開心。不過,說實在話,這孩子到底是誰啊?當真是你偷生的孩子?」伊斯德拿起酒杯,

一口氣喝了下去。杯子一空,對方的手就移動,又幫忙倒了一杯。伊斯德靜靜地看著清澈琥珀色的酒。   「我們明天出發吧?」   「……」   伊斯德明明是為了這次的見面才來到這裡,但是卻不知為何就是覺得心煩意亂。當然啦,正確地說,他原 本並不知道會派哪個使者來。但不管是誰來,他早就猜到來者會對他說什麼話。   白光似乎原本就是離別的前兆。現在則派了這個白頭髮的使者,再度呼喚他。那座島,那座他希望永遠離 開的島。   原本供應簡單餐飲的一樓大廳,如今是一片寂靜。似乎就只剩下這兩個人還醒著。昏暗的樓梯邊放著一盞 油燈,而

上則是插著一根

燭。這就是全部的光源。

  兩道亮光同時搖晃了一下。   「 還在猶豫 ?」   伊斯德又去拿那個木製酒杯。另一隻杯子朝著這沒被提起的酒杯靠近,輕輕地碰觸一聲,又再縮手回去。 雖然伊斯德手臂沒動,但酒還是晃動了。   「你一個人也未免喝得太多了吧。有什麼事讓你煩心嗎?」   伊斯德沒有喝就放開了酒杯。對方又再問他:   「剛才那個少年是誰?」   安靜無聲了一會兒之後,伊斯德開口說:   「阿尼……不,你在這裡是叫什麼名字?」   「丹笙。就丹笙兩個字。」「好,丹笙。」   這個人也和伊斯德一樣,一到新的地方就用新的名字。伊斯德用認真的眼神看著他,說道:   「一定要回去

?」「

不就是因為明白這一點才來的

怎麼這麼問?現在都已經是該回去的時候了,這一點哥哥 ?」

  「明白跟實踐是兩回事。」

應該是明白的。

  丹笙搖頭說道:   「可是那裡有哥哥你的位子啊。而且也有事要做。還有那些等待著哥哥,日夜不停修練的孩子們。為了 這十年一次的'七圓禮',哥哥的角色不能缺,所以耽誤不得……」   「這些事全都……很重要嗎?」   白髮男子丹笙瞪大了眼睛,回答他:   「如果這些不重要,那還有什麼是重要的?」   伊斯德將視線落在酒杯上,用毫無自信的語氣喃喃地說:   「我認為我的生命很重要。」   丹笙點了點頭,又再搖頭。像是理解但不能接受的態度。   「我又不是不知道哥哥

的問題,我很清楚。所以,

總是留在大陸,而老一輩的人也都沒說什麼話。

即使不是為了這次的七圓禮,你也不能一輩子這個樣子。你現在看起來也沒什麼不健康。老一輩的現在只希望 哥哥能安定下來,履行神聖的職務。」   「我已經找到了一種藥。」   丹笙高興地問:   「哦,真的 ?什麼藥?」   伊斯德用更低沉的聲音,小聲回答:「就是那個少年。」   「……」   兩人沉默了一會,然後丹笙首先開口說:「我實在不瞭解你。如今在島上,有很多年輕人尊崇你一人, 願意奉獻一輩子跟隨你,但你卻找了個外人?為何對這孩子情有獨鍾?難道這孩子有驚人的天賦資質嗎?難道 哥哥

的目的是要找個天才

?」

  這番話有些責難的語氣,裡頭摻雜著「因為想找個天才來教,所以才至今都不把那些忠誠的孩子當一回 事」的意思。   伊斯德噗地笑了一聲,並揚起嘴角,說道:「天才,呵,天才。你想想,我是天才嗎?不過,反倒是完 全相反,我是個連既有的幸運也不知好好把握的人。原本我可以成為伊利歐斯先生的學生,擁有最金

燦爛的未

來,可我卻一腳

開,逃到滿是皺紋的窮酸老人家底下,

說我是不是瘋子?天才

?不要對我說這兩個字。

我討厭那種人。」   「積在地板的灰塵總是令人難忘,哥哥。」這是他們族人說話的方式,打比喻時喜歡轉兩三個彎。簡單地 說,意思就是「

說話小心一點」。因為,在外人土地上,是禁止說出本名的。即使是亡者的本名,也一樣不

行。   「沒錯,就連在酒杯裡,也沒有辦法阻止水波興浪。我錯了。」   這話的意思相同。伊斯德像是因為自己有點醉而說錯話,感到煩躁地搖了搖頭。不過,事實上,他不是因 為酒,而是被煩惱的思緒所困擾著。   「好吧。那麼在我認為哥哥

是想以外人為借口來逃避義務之前,我勸

最好收回剛才說的話。」

  「那小子……」   丹笙話尾的回音都還沒停下,伊斯德就開始說話了。可是卻說得結結巴巴的。   「……並不想從我這邊得到任何東西。」   丹笙不解地歪了一下他的頭。   「什麼意思 ?」   伊斯德的聲音漸漸變得清楚了起來。   「沒錯……在島上,會有很多人願意在我身旁終生跟隨我,就像跟隨以前那位年輕人一樣多。那些人追隨的 耐力,一定比我高。但是為什麼?為什麼要用那種方式把自己的生命給浪費掉?人生的喜悅都不重要嗎?為什麼 有這麼多人想在內心灰暗的人身旁,像撫摸鐵鑄雕像般,結束一生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實在無法理解,也

根本無法接受。那些人的態度只能算是卑下,他們為了達成自己的目標,就連寶石般的生命也願犧牲掉,真是令 人看了就不高興。在那裡,這樣的人不是一兩個,而是大部分人都如此……我討厭那種氣氛。」可是伊斯德畢竟不 敢說出「討厭那座島」。即使努力想擺脫,但在他心中,還是無法完全從長久的束縛中自由解脫。   「可是那個孩子卻不同。他只給予我同伴般的信賴。不,應該也不是完全地信賴。雖然他年紀還小,但已 經立志要獨立生活。不管是相信誰,或者幫助誰,都得在每一瞬間做出判斷,他既不阿諛,也不會對我有所求, 更沒有欺騙奪取的意圖。

以為我會教這小子?完全不對。我們之間是我以一個人類,他也是一個人類的身份,

像朋友般互相尊敬,互訴彼此的理想。實際上,我反而很羨慕那孩子的獨立精神。到哪裡都沒有必要被束縛,即 使進到海岸峭壁的洞穴裡,一個人隱居,他也會很心滿意足的,那是一種只要一個人就足夠了的那種……自由自

在……他很自由自在。他希望能成為一個名譽、怨恨都無法束縛得住的人。為何我卻無法這樣做?或者說,為何島 上的孩子卻無法這樣?」   丹笙皺起眉頭,在聲音裡注入力量,說道:   「大哥……這是因為我們長久以來一直有責任需要扛著

!當初所有人該死的時候沒有全死,所以這筆債必

須算清楚。這筆巨大的債務不是只斷送一兩人的幸福就能結清的!這債務如同一口漆黑深邃的空井!現在連井底 都還沒裝滿……」   「你以為那些人是為了我們族人的債務才如此的嗎?你錯了。根本不是!他們只關心未來的榮耀與自 豪。他們並不知道自己負有多大的責任,只不過是貪求我的位子而已,所以當然會對我好。實際上,他們卻連我 骨頭裡的精髓都想奪走,所以他們願意犧牲去做我的侍從。不管做了幾年、幾十年,都不算什麼。是啊,確實不 算什麼!反正那樣的歲月也不會很長,這誰都知道,不是   丹笙原本



上的手肘猛然垂放下來,結果酒杯

?」「哥!」 地往旁邊傾倒,

上便傳來了一陣陳放了幾年的

酒味。從酒杯裡,同時從腦中,同褐色的酒流洩而出。不知從哪裡透進了一陣風。放在樓梯前方的油燈,照出了 不同形狀的影子,像皮影戲在舞動。「可是……」   後面接下來要說的話,兩人都很清楚內容。像是在做確認似地,響起了說話聲。   「不能帶外人去那裡啊!」   丹笙依照島上的法規,在外面稱伊斯德為哥哥,不過,他確實也是長久以來都將伊斯德視為親哥哥。所以 即使他和伊斯德想法不同,無法理解對方的想法,但他還是很明顯地在心中覺得有些惋惜。   丹笙與一直在外流浪的伊斯德不同,他在接受指示之前,是完全不可能到大陸來的「跟隨者」。所以,他 現在的發言也可視為島上「老一輩」們經常說的話。   接著,他像是一副很有同感似地開口說:   「雖然我看他很文靜,眼角卻存有一股深沉的憂愁,這孩子的個性似乎很陰鬱。他幾歲了?」   伊斯德像是被問到自己孩子幾歲的父親似地,神色中帶著一抹自豪,答道:   「今年七月就滿十四了。」   「呵,那他是十三歲 的一把劍,力氣可真不小。」

!可是怎麼看都不像十三歲。我還以為他少說有十五歲了。他這麼小竟能帶著那樣

  「實力也很不錯。這孩子是殺過人的。」   丹笙微微睜大了眼睛,然後低聲說:   「這聽起來就不怎麼好了。」   伊斯德嘻地笑了一聲,說道:   「你的意思是,就算血跡干了也顯而易見,隱藏不了什麼,是嗎?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反正他也無法 到那些會認出血跡的人面前去。」「不是有一個方法嗎?」   伊斯德抬頭直視著丹笙,而丹笙則用認真的表情說:   「讓他當個見習巡禮者。」   「不行, 對不行!」   伊斯德忽然站了起來。他瞪著坐在椅子上看他的白髮弟弟,用低聲但很清楚的語調說:「你要我讓這孩 子步上我想要脫離的路子?

對不行!他現在才十三歲!他這個年紀,事理都還無法分辨得很清楚,不能讓他

選擇這種無法回頭的路。這是什麼樣的路,才十三歲的孩子怎麼可能會懂?你怎能確定他以後不會恨我?就算 是因為我的私心而勸他去,這事也還是太過重大。」   丹笙用力地搖頭。如今他是帶著確信的語氣在說話了。   「照哥哥這麼說,幸好這孩子才十三歲,都還不到十五歲,不可能讓他入門的。如果

不想和他分開,就

帶他去吧。去到那邊,教他島上的風俗,教他劍術,和他過一輩子,不就行了?有什麼是不好的路子?哥哥你不 喜歡,但你不能保證這孩子也會討厭啊!如果是這樣,哥哥你回島上之後,我會很高興在老一輩面前幫這個孩 子做保證,做人會儀式。甚至我也能當他的代父。一起回島上去吧!我們,全都一起回去。」   丹笙這番話令人難以拒

,可是伊斯德卻費力地搖頭,說道:

  「不,我不能這麼做,這樣會讓他套上枷鎖,使他在不知不覺中被束縛,最後變得無法解

。只要一踏進

去,就無法回頭做個獨立、自主的人類了。在那裡出生的我,是不得已才如此,可是我怎能讓一個無罪的人背負 這種負擔呢?」   「這是他自己自願的。」   答話的聲音並不是來自坐在對面的弟弟,而是從油燈搖曳的樓梯那邊傳來的。接著,一個人影站了出來, 然後慢慢地往這邊走來。

  「 ,怎麼……」   「對不起,偷聽

們說話,可是我不得不這麼做。」波里斯首先向丹笙慢慢低頭行了個禮,然後又再抬

頭,說道:「非常感激您,為我設想這麼多的事。」   波里斯剛才就一直坐在樓梯上,手

著下巴聽他們說話。丹笙所說那些難以理解的話、伊斯德的感情反

應、還有不知是什麼的某種枷鎖以及選擇套上枷鎖的事,他都聽到了。燈光搖曳著,燈光照映樓梯形成長長的影 子,長影下的自己,比影子還矮小,放棄、離別、失去、然後就再也無法擁有。   他和伊斯德一起渡過的半年……是與耶夫南離別之後,最為……不,其實與耶夫南住在宅邸時,他還曾被他的 所有惡夢壓抑著。所以,這是他最為自由自在的半年。從去年夏天到這個冬季為止,他都在這個人的保護之下, 他們兩人互相尊重,彼此以朋友相待。   雖然到現在,他最愛的人還是耶夫南……但是如今活著的人之中,他能確信自己只信任伊斯德。他根本無法 想像能離開他,努力再去相信其他人。或許他誰也不會相信了,不可能再去尋找到這樣的人了。   當然,或許沒有

得信任的人也無所謂……但是在波里斯心中深處,從某個瞬間開始,是

望感受到真心

的關係。   曾經,在他不相信任何人的時候,他自己成長、成熟、存活下來。可是回想當時,自己只不過是個狼狽的 人,是個連去結交朋友的少年心也沒有的不完整之人。他曾看著自己沾血的手,感受到那種無人安慰、發抖哭泣 的無力,他也曾看著和自己同齡的人,感受那種羨慕感,他還曾經以為,獨自過著孤獨的生活他也能很滿足。   但是,他現在已和「他曾經希望成為的那種人」相距遙遠——他已經不是那種人了。   他想和伊斯德在一起。在他身旁能

像自己這種年紀的少年般生活著,他希望能永遠相信這種錯覺。因為

他現在已失去家人、遭到信任的人背叛、殺過人,他無法再這樣繼續過下去。難道就不能從零開始,重新過生活 ?   在有伊斯德的地方重新過生活。   「你……想錯了。我不知道你是聽了我們哪一段談話,但是那裡絕對不是適合人居住的地方。而且那裡不 是輕易就能離開的地方。一旦進到那個地方,不能未經允許就回大陸來,相反地,必須在那裡履行很多義務。我 不希望你被那種枷鎖束縛。而且,你、你……不是一直希望自己是個自由自在的人嗎?那就不要硬把自己束縛 起來。

一定……會後悔的!」丹笙靜靜地保持沉默一會兒,突然說道:

  「嗯,他說的是事實。」

  丹笙只要能把伊斯德帶回去,其實沒有必要去管波里斯會怎樣,但是看到熟得像親哥哥的人都如此真心說 了,內心似乎也有些動搖。所以這話他是用比較坦白的語氣說出來的。   然而波里斯卻靜靜地抬起眼睛,凝視著伊斯德,說道:   「為了自由自在,必須有力量守護自己,這個道理你比我還清楚。如果你認為我是因為沒有獨自活著的 力量,才跟隨的……這樣想也可以。決定是我自己下的,同樣地,後悔也由我自己來承擔。」   「……」   伊斯德繼續沉默不語,這時波里斯像喃喃自語般低聲說:「你討厭我在你身邊嗎?」   伊斯德低頭看著地面,看著酒流過的痕跡。在他眼裡,這彷彿就像海水般既深沉且遼闊,無數的波濤正在 那裡翻湧著。十天後,他們坐上船隻,順著提波灣的海流,沿著埃爾貝島西邊迂迴航行。   這船正在接近綿延提波灣的海域,也就是賽珠裡夫海峽。這是突出大陸的賽珠裡夫海岬和埃爾貝島的南岬 互望處所形成的窄小航路。要經過這海峽,航海技術必須有相當水準才行。在埃爾貝島周圍航行的船長們,大部 分都是熟悉這種海峽航行的名舵手。   大約四點左右,船齡十四年的阿坦史格摩號平安越過了賽珠裡夫海峽,從西提波灣終於要往東提波灣行進 了。波里斯來到船尾,遠眺著越行越遠的海岬。   他覺得距離整個大陸越來越遠了。正確地說,他像是一顆小石子,從他長大的這塊大陸被丟了出去,要飛 到很遠的地方。   首先必須經過東提波灣,到達由無數結冰小島所形成的白水晶群島,越過這群島之後,才會來到第一個大 海,也就是北海。但是遠離海岬之後,現在連大海上的點點島嶼,看來也都像是無法掌控命運的石頭一般,自己 則像被丟棄的石頭,正往大海投身而去。   他們所稱的島,是什麼樣的地方



  船舷下面的海水拍打上來,如同要吞噬所有東西似地呈現一片暗藍色。要是跌到水中,可能在落水的瞬間 就會被凍僵吧!那時的心情也許會和在荷貝布洛村附近掉到淺水河掙扎時一樣吧。這艘小船划破冰洋,直往前 去,而越過這片冰洋之後,果真就有安歇之地

?自己的選擇到底對不對

?「天氣很冷,進裡面去吧!」

  白髮的丹笙走近對他說。波里斯從他身上可以感受到一些和伊斯德相同的味道,或許這是生活在那座島上 的人的特徵吧。   首先,他們的外貌有點像。就像是在冰天雪地裡成長的堅韌大樹,他們的皮膚就如同大樹外皮般堅硬,波

里斯甚至懷疑,該不會他們和大陸上的其他人類是不同種的?   「沒關係。」波里斯說。   丹笙沒有再勸他進去,自己也站到船舷,說道:「我聽說 沒有感冒,真是令人意外!」「我生長的地方並不是一個很

是在南方出生的。第一次在雷米過冬天,居然

暖的南方。」

  波里斯覺得沒有必要再解釋。奇瓦契司原本就是個夏季涼爽冬季寒冷的國家。當然

,還沒冷到像在雷米

所感受到的那般酷寒。   「你不知道要去的是哪裡,卻還……堅持要去,你真的這麼相信哥哥嗎?」丹笙沒有看著波里斯,他將視 線投向大海,如此說著。波里斯不知道該不該點頭。他無法說只是因為有伊斯德依靠他就決定前往。這畢竟是他 的選擇,是他的人生,他不會把責任推給任何人的。   「我只是……往好的方向去做而已。」   而伊斯德從上船後,就不再說話。以前他和波里斯在一起是那麼地快樂,如今他卻彆

地想讓氣氛沉寂下

來,和他以前總是開玩笑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好像有什麼沉重的心事壓在他胸口一樣。特別是,他不再對波里 斯說話,而波里斯也沒有硬是假裝不在乎。   「我雖然一直都很喜歡哥哥,但還是常覺得他很怪異。我想我永遠也無法完全瞭解他內心在想什麼。哥哥 離開島上,

到大陸流浪,雖然有一些當然的理由,但對我來說,還是無法完全瞭解他為何要這麼做。島民離開

島……我一直認為這是不妥的事。看到

之後,我才知道原因。」

  他們現在要去的島據說在很遠的地方,得經過漁船都很少經過的海域,甚至還必須越過被稱為北海盡頭的 幾個島,再向北航行到最後才能到達。實際上,那就像是在世界盡頭聳立的邊界石一樣。   那個地方的存在,對大陸的人們而言,是個秘密。島民通常不會

露自己的身份,而且也小心翼翼,不讓

人知道前往島嶼的路。這條路只有一條,而且只有島民才知道。   現在連波里斯也得遵守這個義務了。   「你跟哥哥一樣都很怪異。」   冬鳥從遙遠天際飛翔而過。波里斯的頭髮也飛揚了起來。   「我只能用'怪異'來形容,不知該怎麼說,反正我確實可以感覺到你們很像。聽說你年紀雖小,但已經 歷過不少事情,而哥哥也是,並不是過得很平順。我當然不是只因為 …只是,哥哥很少會這樣對人用心。反正

到了島上,就會明白……」

們有過辛苦的人生歷練,就說

們很像…

  丹笙的白髮看起來像是因為受風霜洗練而褪了色。歷經滄桑的臉孔和近乎紫色的嘴唇,使他的髮色顯得更 加突兀。   「哥哥並不是那種輕易就會喜歡上別人的人。不管怎麼樣,或許你真的是哥哥最好的藥。」藥這東西,應 該是有傷口的時候才用的。   此時,北方天空顯得既遙遠又寒冷。 29、退潮小島   三個人在埃爾貝島東邊岬角的小港村下了船。隨後便在那裡買了艘附有篷帆的小船。   波里斯發現很多人在此地買賣這種船,因此不必擔心有人問他們買船的目的。在這裡,比起大船來,船匠 大都製造這種小船,至於為什麼這種船的需求會這麼大,波里斯也不清楚原因。   伊斯德和丹笙還買了幾樣波里斯沒見過的材料,把新買的船仔細裝修了一番。僅是這樣,也花了幾乎一天 的時間。   船一啟動,很自然地,伊斯德掌舵,丹笙操帆。波里斯不知道該做什麼,只好坐在船板上。船對他而言實 在是很陌生的東西。   看到船慢慢地行進在水上,波里斯感受到一種和搭大船時截然不同的恐懼。深度未知的深色海水圍繞在這 木製的船舷四周,一直延伸到無盡深遠的地方。天氣冷得連鼻子都沒快知覺了。這船會不會被浪打翻?如果船底 有漏洞該怎麼辦?   可是他又不能緊靠到什麼人身邊去傾訴他的不安!因為那兩個男人都正全神貫注於讓這小小的船安全地浮 在水面。波里斯只好坐在船板上,感受著船身似乎無法承受的力道,一波波地像是朝著自己身體而來

撞著小

船。 第一個目的地是和埃爾貝島連接的白水晶群島中,名叫水滴列島的第一座島。他們小心地航行在小島之間。小 而細長的船穿梭在水灣裡。   偶爾也會有和他們類似的船從水平方向經過。原來,這種船的功能是用做近海捕漁,而且也可以打撈古代 遺物,是此地海域內的特殊營生工具。   大約三十年前,有一隊漁夫曾經打撈到一個小小的大理石石像。石像眼睛

有藍寶石,手指和頭部的裝飾

品全都是黃金,被認定是古代魔法王國的遺物。消息流傳開來,便吹起了一股探索風,聽說雷米王國初期也派遣 了搜索船,喧鬧了一陣子,收穫卻不如期待那樣,沒有什麼大進展。

  反而是民間悄悄探索所發現到的寶物,至今仍在黑市流通著,經常吸引新的一批人關心。在這附近的村落 裡,會大量生產這種小帆船,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現在偶爾還有一些被古代王國的幻想所吸引的年輕人來到這 裡,成了這裡的一個特色。   不過,現在是冬天,即使是不怕寒冷的雷米人也認為水底探索太困難,因此幾乎沒看到什麼探索船。偶爾 經過的船上大概是一些懷著一股熱忱,連季節也不考慮就跑來的有錢的年輕人,或者是一些在冬天補充收入的漁 夫們。   過了一會兒之後,波里斯隨即覺得奇怪,自己怎麼沒有許多人痛恨的暈船症狀。他生平第一次搭船是在奈 勒尼薩上船的阿坦史格摩號,如果當時是因為那艘船比較大才沒暈船,那這艘帆船搖晃得這麼厲害,他怎麼也沒 事

?會不會是因為太過緊張,反而沒空去感受船身搖晃的原因



  不管怎樣,他就像是非常容易適應陌生險惡環境的高山植物般,一點兒也沒事。還記得他到安諾瑪瑞之後 突然長高,第一次經歷到雷米的寒冷時也沒染上感冒,可見他真的有不畏新環境的體質!這跟他不挑食,任何食 物都能毫無怨言地食用,在不舒服的地方也能安睡,是一樣的道理。   兩天過後,船離開了水滴列島的範圍,開始往寬廣的大海行進。這段時間裡,他們只有一次上了某個島, 充分補給了食物和水、油和繩子之類的物品,而且還特別買了些冬衣和毛毯。在波里斯眼裡,所有事情都像是在 瞬間進行似地快速。   一往北海出航,就開始每天仔細計算食物分配的量。他們兩個島民開始輪流睡覺。波里斯有時和丹笙一起 醒著,有時則和伊斯德一起醒著。就這麼過了好幾個白天和夜晚。不過,天氣並不惡劣,也沒遇到什麼暴風。   「 還好吧?」   伊斯德好久沒對波里斯說話了。在雲霧瀰漫的早晨裡,伊斯德一醒來,把自己原本蓋著的毛毯拿給丹笙之 後,取出毛皮手套戴上,開始操縱帆繩。波里斯則是呆呆地裹著毛毯,眼珠子稍微轉了一下,說道:「

。」

  伊斯德坐在船首,一面搓著手,一面又再說:   「我們島民也很少在冬天航海,

不用硬是裝作一副沒事的樣子。」波里斯慢慢地起身,開口想說話。其

實他到現在還是有點怕船身的搖晃。   「可是也沒辛苦到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   伊斯德想鬆弛被凍僵的臉

。」

,卻做出了一個奇怪的表情,然後才露出一絲微笑。

  「這種時候,別人一定不會相信你是貴族出身。」

  「我說過,在奇瓦契司是沒有貴族的。」   這是他們一起在雷米旅行時,常會說的一個玩笑。不過,也不算是什麼玩笑話,只是只要有人提這句話, 就當然會跟著冒出這種回答。很長一段時間沒這樣了,現在兩人又沉浸於以前那樣的氣氛裡。   其實也沒過多久時日,但卻覺得那是好遙遠的事。   安靜了一會兒之後,波里斯突然說:「事實上,你好像比較辛苦。」伊斯德的臉已經不再僵硬,他帶著認 真的表情走過來,說道:「

以為我心裡很好過





清楚,我現在等於是在把

拉進一個深坑裡面。」

  「我知道。那應該算是你出生長大的深坑吧。」   伊斯德噗嗤笑了出來。要是換做以前,他會露出像要抓人的眼神,接著再開點玩笑,但他並沒有這麼做。 而只是說:「那是個冰雪深坑   「這是什麼意思

。叫做冰川大裂縫。」

?」伊斯德攤開雙手。

  「巨大的冰河峽谷裡……」   他把手合上之後,做出往前伸去的手勢。   「裂開的巨大裂縫,一旦掉進去就死定了。或者是到積雪經年不融的高山,這種地形處處可見。它們會把 不小心滑倒或失足的人一口吞下去。」   「好可怕!」   「不只如此。到了春天隨時都會發生雪崩,有時會埋掉整個村子。而且山裡有猛獸,它們凶狠到……」   就這樣,伊斯德有好一陣子都在大說特說島上會遇到的危險。他像個孩子王,都已經無法回頭了,卻還一 味地警告並且不停地炫耀。   波里斯點了點頭,說道:「難怪你不想回島上!」伊斯德突然停住不說了。他呆愣著,將視線轉向雲霧 之中,說道:   「不論到哪裡,最難解決的都是人的問題。人是怪物,是最可怕的怪物。」   這句話的尾聲非常微弱,就像是被埋入了雲霧之中似的。和丹笙一起醒著的時候,波里斯則會聽到許多有 關島上的事。丹笙盡力想讓波里斯不要先認為那裡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但也不想刻意把那裡說成是個美好的地 方。

  他說他們是很久以前——無法確切說出是何時的古代——為了躲避國家的一場災難,逃出來人的後代。最初 大約有一百多人,但時增時減之後,如今大概有五百多人住在那裡。那裡幾乎沒有外人移入,像波里斯這樣的情 形是非常少見的。往上追溯的話,島民之間,很多都有點血緣關係,但也沒到所有人都是親戚的程度。   島上有四個支派。分出支派,不是彼此敵對的緣故,只是以初期移居時的幾位領導者為中心傳承下來的。 支派主要是在結婚時會有作用,一般慣例都是和不同支派的人結婚。伊斯德和丹笙同屬於「銀鷹支派」。   照丹笙所說,島民是在很久以前的一場災難裡唯一「存活」下來的一群,因此他們將之視為很大的債務, 也可說視為包袱。雖然不知後來出生的人是否都這麼想,但許多年輕人現在確實有這樣的想法。也因為他們是逃 離原本的故

,流浪在外無法回去的人,因著這層含意,他們稱自己為「巡禮者」。

  對於島民,也就是對巡禮者而言,他們有所謂的三大任務。這就是將消失的東西慢慢復原起來、將留存下 來的完整保存、隨時為重建王國而準備。這和某種宗教使命差不多,包括丹笙也十分重視這些任務。   「如果你正式入了門,也必須共同參與這些事。」   照丹笙的說法,波里斯還不是正式入門者。只有在島上才能舉行正式的入門禮。   島上原本是禁止帶外人進入的。如果犯了這禁忌,就會遭到某種殘酷的刑罰。而事實上,這種事幾乎不可 能發生。因為在前往島的途中必須經過唯一的暫歇點,在那裡是不可能不被發現的。   帶外人進入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丹笙所講的辦法。必須有兩位以上的島民保證他的身份,同時要進入的 人必須自己表明要成為見習巡禮者的意志,並舉行簡短的入門禮。可是如果那個外地人的年齡超過十五歲,就完 全不可能了。   只是,見習巡禮者不一定就能成為正式巡禮者。從外地進來的見習巡禮者到了十五歲,在第一次的淨化儀 式裡,必須明白表露自己的意志,並以巡禮者身份告白自己的使命。他必須要發誓,從那一刻起遵從被賦予的所 有任務。只要拒

前述任何一樣,他就無法成為巡禮者,同時會被永遠放逐出島。雖然以後可以自由生活,但如

再踏進島上,就意味著死亡。   就整體而言,也不能說放棄者就絕對自由了。因為,離開島的時候,那個人必須在島上某個特別的碗裡留 下一撮自己的頭髮,並發誓保持沉默,將來到了大陸,如果在外人面前洩露了島的秘密,那撮頭髮就會燃燒成灰 燼,而在遠方的那個人也將被加諸魔法的痛苦。要是罪行重大,甚至有可能死亡。處罰的輕重都是由那個神秘的 碗來裁決。   「島」是由位於北方海域的四個大島所組成。全部規模有埃爾貝島和白水晶群島加起來那麼大。在那裡處 處可見山脈和火山口,所以實際可以居住的土地並不多。最大島叫記憶,第二大島叫沉默。位於兩島之間的兩個

小島,南邊的是喪失,北邊的則稱之為祈願。人們大都是居住在記憶島,其他島嶼只設有防衛用的城牆或監視哨 之類,負責守護島的人會輪流守在那裡。   這些島嶼就是巡禮者臨時居留的故鄉,他們總稱為「月島」。   「起風了。」   丹笙講到一半突然打住,拍了一下手掌,接著說出了這句話。波里斯不知有何異常,只好盯著天空看。   「不是本來就有風 ?」   「不是那種風,是惡劣的風要吹過來了。」波里斯不知道丹笙是因為看到什麼而斷定,不過,他也沒有懷 疑。惡劣的風,會不會是指暴風?   「去叫醒我大哥!」   波里斯輕輕搖醒睡了三個小時左右的伊斯德,伊斯德嘀咕了一下,隨即忽地起身,環視四周。然後說出 了和丹笙相同的話:「有惡劣的風要吹過來了!」接著便有相同浪花的碎浪開始到處碰撞拍打上來。波里斯也不 自覺地伸手緊抓住帆竿,但突然間,頭頂上方傳來了伊斯德爆出的嘲笑聲,害他

緊放手。

  「這小鬼,你現在也知道害怕了?」   如果說不怕,那就不是人類了。波里斯好久不曾像現在這樣,像個小孩般,心裡想著難道沒有自己能做的 事嗎,一邊擔憂一邊發抖著。此時,海浪冰冷地拍打到他暴露在外的雙頰。船的下方是超過人類身高好幾倍深 的海水,萬一要是翻了過去,這宛如貝殼的小船豈不沉得不見了蹤影?   可是過了一會兒之後,波里斯轉頭一看,除了自己以外,其他兩人卻是一副全然不同的態度。他們對於即 將到來的暴風並不輕視,也不是那種以為能輕易化解的自滿。他們的眼裡帶著彷彿像是自己是一個個體,大海也 是一個個體的認真目光,觀察著四周。這態度和雷米的行船人不太相同。雷米的行船人把大海當作生命的戰場, 同時也當作害怕擔憂的對象,所以不管處於何種狀況,也不會像他們現在這樣傲視大海。   「怎麼樣,大哥?」   「要開始了嗎?」   要開始的不是伊斯德,而是丹笙。他把雙手收於胸前,靜靜合掌之後,正眼直視著前方好一陣子。   在這段期間,船很有技巧地

過了兩次大浪,繼續平安地前進著。第三次大浪來的時候,伊斯德熟練地操

縱船的方向,避去了危機。可是波里斯還是全身不停地顫抖,不知道該抓哪裡好。以前只在陸地上生活過的他,

見到大海瞬息之間變高好幾米,一下子又降低好幾米,根本無法適應這種情況。別說是調整身體了,就是心裡也 難以平靜。   此時,丹笙開口吟道:俯視下方編織黑籐白皙臉孔的長髮女道出地與水之遙速遠如山與人之距離望見凶悍 如海蛇般的波濤只道是如小羊般

柔奔

聽見大地翻騰晃動而崩裂只道是用手

石的小把戲強勁的風、洶湧的

波濤聲,還有丹笙宏亮的誦吟聲,使得波里斯心煩意亂,簡直無法集中精神。可是當丹笙手裡打出手印的那一瞬 間,卻有種強烈的響聲劃過空氣中,往四方散開。彷彿一個大鐵鑼被用力敲響了一般。   然而,那卻是用耳朵聽不到的聲音。   響聲似乎在周圍迴響著,但這並不是耳朵聽到的,而是由皮膚還有全身感受到的。   「這是在'祈願'.有些島民一出生就擁有這種力量。」伊斯德一直努力穩住船隻,但還是不忘對波里斯解 釋。波里斯被這一陣陣像是快把帆竿也折斷的猛烈強風給嚇得不知所措,後來乾脆整個人

在船板上,所以根本

聽不清楚伊斯德在說什麼。   不過,這番折騰並沒有持續很久。片刻之後,波里斯發現船隻像是在開玩笑似地停止了震動,他好不容易 起身站好,望著大海與天空。還來不及講出他飽受驚嚇的心情,丹笙就用愉快的語氣說:   「大哥你真不愧是個'航海者'.駕駛船隻的功夫簡直就跟每天行船的逐浪人沒啥兩樣。」伊斯德也笑著回 答:   「不像有些人,因為自己名字的關係,反倒一輩子為了符合名字而被牽著走。」   才剛剛渡過生死危機的波里斯,感覺這番話像是說給他聽的。就這樣,他們用這種方式航行了至少十五 天。   其間也曾在小小的無人島上暫時休息過。很奇怪的是,那座石頭小島走路不用一小時就能走完,卻到處都 有岩石被挖空的痕跡。而且裡頭竟有上過油的皮革牢牢包裝著一些有用的物品。甚至也有像是可以替換破裂帆布 的布帆、填補破裂船艙的瀝青、如同石頭般堅硬的乾果和肉脯,以及飲用水之類的東西。   離開無人島之後,他們再度出航,伊斯德和丹笙隨即改變至今一直往東北方向的路線,轉往東南方向,往 下航行了一天的時間。第二天白天,終於出現了他們一直在找的東西。那是一股海流。這股快速的海流包圍了他 們與船隻之後,瞬息間船隻就又再往北前進了。   海流令人驚訝地快速,連風也吹得恰恰好,使他們享受了一番好久沒有過的快速航程。船帆因為吃飽了 風,像只白鳥般攤展開來。有好一陣子,波里斯連寒冷都忘得一乾二淨,只顧驚歎著這小船的速度。事實上,氣 溫也確實漸漸回升。因為,已經三月底了。

  到了四月的第一天,半夜時,波里斯突然感覺異常,從睡夢中醒來。躺著想了大約半小時,才發現原來是 船的移動方式變得有些奇怪。它繞著一個很大的圓圈,一直轉個不停。   「醒了嗎?」   伊斯德坐在船尾,靜靜凝視著眼前的一片黑暗,突然開口說道。波里斯問他:「咦,怎麼知道我醒來 了?」   「因為我聽到

開眼睛的聲音。」

  「……」   波里斯起身準備回應他的玩笑話。而伊斯德又低聲說:   「小心一點。」   「什麼事?」   伊斯德像在黑暗中尋找什麼似的,轉頭東張西望。像是在搜尋實體的東西,也像是在找尋沒有實體的東 西。   「從這裡開始就是島的範圍了。上了岸,就會開始遇到我和丹笙以外的島民,也就是其他的'巡禮人'.」   波里斯小心翼翼地重複問他:「可是要小心什麼   「小心人

?」

,人是最恐怖的。」波里斯打了個哈欠之後,說道:

  「我看 才最令我害怕。」   「哪有人像我這麼寬宏大量的?小子!」波里斯搖了搖頭。   「是

帶我來到這遙遠地方的。是

也不曾想過要有個新故

讓我沒有別的選擇可選。

,我是不需要一定要回故

的,但是

,可是我卻因此在心中下定決心要歸屬到一個陌生的團體裡。我越是回想越覺得可怕。

為了我和你的關係,我把一部分自由都給換掉了。這並不是在責怪你,不過,確實是你讓我真心想這麼做 的。」長久以來一直藏在心中想說的話,借助黑暗便輕易說出口了。伊斯德不發一語地靜默著,彷彿像個突然遇 到少女對他傾訴愛意而驚慌不已的年輕人一樣。   然後,伊斯德開口慢慢地說:

  「誰也不知道是對是錯。可既已經開始,就得有始有終。如果

被陌生人排擠,不認同



會不會就

倒地不起?」   「或許會吧。但倒地之後,我會再爬起來的。」   「但是

會不會一面搖搖晃晃站起來,還一面怨恨我?」「



?」

  情況顛倒了過來。波里斯一副怕的人不是他,而是比自己年長許多且身為島民的伊斯德,波里斯反而以擔 心的語氣,說道:   「請你不要擔心。生命不過是瞬間的,有什麼好怕的。」   伊斯德一副張口結舌的表情,直盯著已經不再是小個子的男孩,在他頭上拍了一下。   「這小子竟然把別人的話拿來偷用,還教訓人!」   波里斯厚臉皮地微笑著說:   「我這個年紀還會當然模仿大人

,當然會學

  「還挺會強辯的。真是糟糕,快受不了

。」

了!」

  「沒關係。反正我本來就很糟糕。帶到島上去之後,把我當木柱子好了。」   「是

,能拿來當木柱使用的木柴,可是會被燒掉的哦,因為那裡實在是太冷了。」

  「其實當木柱一直是我的夢想。因為可以牢牢固定東西,一點兒也不為所動,真的是很酷。」   伊斯德搖了搖頭,說道:   「你真的決心要去適應島上生活了嗎?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地方,卻還這麼執意?」波里斯認真 地抬高下巴,露出僅在伊斯德面前會顯露的頑皮表情,說道:   「我說過我不是輕易就下決定的人。

再說什麼會被枷鎖束縛的話,我看乾脆把我

在木柱上不就行

了。」   伊斯德不再說話了。要是換做以前,他會一面說:「好傢伙,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啊?」,還會一面 捏著他臉頰好幾次,但現在他卻只是靜靜地盯著波里斯的臉孔。而波里斯也和平常不一樣,言談中故意跟伊斯德 開起玩笑。

  「我還要拜託你保持下去。」   乍聽之下,波里斯不

這短短一句話的意思。不過,伊斯德以更加堅決的語氣說:「不,應該說是



須繼續保持下去。包括你那些無所根據的希望,還有勇氣,都要繼續保持下去。一半是因為你的愚蠢,一半是 因為我的欲求,既然我們都來到這裡了,我們就要負共同的責任。我們要努力合作下去。看能打破多堅硬的岩 石。所以

,我會一直守在

身邊的。」

  伊斯德突然伸手抓住波里斯的右手。   「 也別離開我身邊。」   這不只是一句單純喚起希望的話。伊斯德是在發誓。雖然少年還沒察覺,但他對自己發誓要遵守這誓言。 他之所以會這麼做,是因為他不想讓少年離開他。他希望能把他放在自己氣息所及的身旁。現在,輪到自己來保 護他了。   「我們正在等退潮。」   伊斯德的音調稍微提高,又再說了一句:   「總會等到退潮的。」   「退潮之後就會走回去,是嗎?那麼就算大海再大也不用擔心了。」   兩人相視著,也沒點頭,只是彼此露出一絲微笑。過了一會兒,伊斯德像耳語般說道:「退潮小島到 了。」沒錯,這確實是島的名字。   在凌晨時分,原本只看得到一小塊巖壁的部份,潮退之後,就變成了海岸線長達幾百米的小島。小島上大 多是尖銳的岩石,只在退潮時才會露出,沒有沙岸,所以任何船都很難靠上岸去。因此,巡禮者才將之取名為退 潮小島。   這座島嶼的這種特徵有優點也有缺點。優點是一旦漲潮之後,不會有人發現這是一座可以上岸的島嶼,因 此十分適合作為秘密通道。可是一退潮,可以呆在島上的時間,也只有這段海岸線露出的時間,停留太久,泊在 海邊的船隻就會沉沒或浮起。   此時,正是夜晚和白天的分界,一道清楚的藍線光芒擴散到整片天空。尖銳的岩石群輪廓之外,還可見到 一小堆一小堆的紫色雲朵。   在那片雲上面,則是一大片閃爍奇異光彩的天空。

  那些青紫色的雲朵在天空中畫出扇骨般的界線,向上伸展出去。燦爛的曲線像是神明的五根手指,停留其 中的藍雲則逐漸擴散開來。整片天就像一張即將放下的巨大窗簾。窗簾後面是白天,裡面則是夜晚。   船隻朝著岸邊滑行過去,頭頂上像是要掛出灰、紫、青色窗簾的天空徐徐亮了起來。波里斯抬頭望著天空 很久。退潮小島,他一定會一直記著這島嶼的。   將視線一轉往島上,隨即在岸邊發現一艘陌生的船停靠著。看來是一退潮就靠岸的船隻。波里斯的胸口 跳跳的。   一到達淺水處,三個人跳下船隻,在水深及膝的冰冷海水裡,慢慢走上了岸。丹笙選了一個突出的石頭, 把一條和船連著的繩索綁在那裡,伊斯德則是頗有感受似地環視島的景觀。所謂景觀,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伊 斯德好像也覺得如此,因為他們現在站著的地方一漲潮就

大部分都浸在水中,所以四周都是海草、青苔以及貝

類的小生物。可是對波里斯而言,這所有東西都很新奇。畢竟,他不是海邊長大的小孩,所以根本沒有在海邊玩 水的經驗。對於他這種年紀的男孩來說,這樣的地方是充滿樂趣的。   可惜的是,伊斯德並沒有讓波里斯在海邊玩,而是抓著他的手,往尖

的岩石山上爬去。那裡即使漲潮後

也不會被海水淹沒。   走近那裡才發現,乍看之下很平常的石壁,其實是一道自然造成的城牆。一登上靠近中間的地方,就能看 到有扇堅固的鐵門。門上沒有門把,而有一個橢圓形的凹陷。   伊斯德把手按在那裡,嘴裡低聲喃喃地念了幾句。喀啦,門就開了,兩人進到了裡面。原來那是一扇用魔 法開關的門。   「丹笙 ?」   「他會留在海邊。」   「他不一起去 ?」   「這裡不是每個人都能進來的地方。」   裡面的岩石通道透著一股像是常有水滲入的濕氣。一邊沿著這通道前進,波里斯一邊驚訝地歪著頭。心裡 開始奇怪,伊斯德和丹笙看起來像親兄弟般親熱,怎麼伊斯德能去的地方,丹笙卻不能去



  然而,這只不過是他在島上的陌生生活所遇到的第一個預警而已。   通道造得並不很光滑平坦,所以偶爾會被岩石絆到,牆上也有不少縫隙,而且上方還鑽有大大小小的洞—— 那是要讓光線照進來。說不定也是要讓小動物

進來。

  因為已經天亮,所以他們前進的路上到處都被陽光照出白點。牆上有時會看到特別的貝殼,像是以前就在 那裡似地,很自然地嵌於牆上。   這條路是通往城

最上方的路。雖然中途也有幾個像是用來當作倉庫的房間,但是他們並沒有進去。後

來,即使是對到處迴響著的腳步聲,波里斯也漸漸習慣了。越往上走,周圍就越顯得明亮。   終於,他們來到城垛最上方,當波里斯踏到最後一階的那一瞬間,看到頭上並沒有屋頂,他吃了一驚。寒 風就這麼從頭上呼嘯而過。「來,看好。」大約二十步左右的圓形頂端,有個稍微傾斜的斜坡。波里斯看到七個 長長的石頭圍成了這個圓。而他們正從這些石柱中央底部的圓洞裡走出來。   往頂端下方延伸而去的,是無法攀爬上來的峭壁和岩石斜坡,一直連到遠遠的海邊。而頭上則是天空,除 了難以衡量寬度與深度的藍色曲線外,什麼也沒有。   在這個地方,可以看到遠處的太陽、月亮和星星。如果說有的東西會因小而被忽略的話,其實也有些東西 大得讓人不知如何處理。   這裡就像在俯視世界全部似地,在這世上,原本就是空無一物,同樣地,也沒有失去或得到,不在於看到 或沒看到……   「那邊泊著我們坐的船。只能在那裡讓船再浮起來……」   伊斯德的手往東北方伸出去。   「從那邊,船就會航行到島上。」   那裡一個人也沒有。他們的船還沒浮上來,而且那艘不知是誰的船也沒浮上來。如果船浮起來,由於這邊 峭壁比較陡,留在這裡就能看到站在船舷上人的長相。這個地方四方開闊,很容易就能發現往「島」接近的船 隻。   正當波里斯看著什麼也沒有的波浪時,背後突然傳來了人聲。   「

呀,這是誰



真的回來了!」

  伊斯德轉身,波里斯也跟著回頭往後看。剛好一陣風突然從後面吹來,兩人的長髮全都散亂開來。他們兩 人幾乎是用同樣的動作,以雙手撥去

住視線的頭髮,以便看清對方的臉。「希拉塞羿!」

  雖然伊靳德撥過去的頭髮又再往前飛散,但他不管頭髮,就

過去抱住這陌生男子的肩膀。波里斯像一根

柱子般立著,看著在風中飛揚的這兩個男人的頭髮。他們的髮色是近乎相同的褐色。

  「三年了嗎,不對,是四年了。我聽說你去年到盧格芮的。那時我剛好去海肯見達魯瑪齊大人去了。」   「我……」   此時,這個名叫希拉塞羿的男子轉頭望向波里斯。然後用驚訝的眼神看著他,問道:   「

是誰?我因為有任務在身必須長久離開島,所以糊塗到認不出

是誰了。

有沒有印象小時候見過

我?」   波里斯有些驚慌,不自覺地說:「沒,沒有……」   「那就好。咱們兩個彼此彼此,不相上下。腦筋變得好差,連巡禮者的小孩也快認不得了,真是糟糕



一定是你跟小時候的長相差得太多,我才會認不得。」   他的態度顯得非常和藹可親,而且一副像是因為認不出來而覺得抱歉的模樣。波里斯猶豫著不知該跟他說 什麼才好,一面望著伊斯德。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你媽媽是誰?」   剛剛突如其來的一番對話,使伊斯德也有些措手不及。現在他鎮定下來,直接了當地對希拉塞羿說:   「這孩子並不是巡禮者的小孩。」   「 說什麼?」   這可不只是驚訝而已,希拉塞羿驚訝到像是憤慨的表情在整個臉上擴散開來。他甚至連說話都吞吞吐吐起 來。   「

說他不是島上的小孩?那他是誰?奇怪,為何他會在這裡?是

帶他來的?」

  波里斯看到希拉塞羿臉孔瞬息之間的變化,他自己也感受到了某種不好的預兆,往後退縮了半步。一開 始,這個人並不認得他,而現在雖然也還是不認識,但其間的態度差異卻是……就像是路上偶然遇到迷路的小孩, 先是親切地要幫忙,而後來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一開始搞不清楚緣由就對人友好,後來又再不問理由 轉為敵視。這其中的轉變,僅僅是因為聽到「不是巡禮者小孩」這句話



  「 解釋清楚!」   「這孩子想成為巡禮者。」   希拉塞羿的臉色第三次改變。如今他臉上的那份敵意變成了錯亂。

  「真、真是的……我,不,這是我到現在……

,不對。算了。哈,真是的。」

  可是那雙凝視波里斯的眼睛卻已不是最初的那種眼神了。他看向伊斯德,像是又再下了決心似地問道:   「

說的話,我信得過,但這是千真萬確的事

?誰是入會介紹人?」

  伊斯德露出無力的微笑,說道:「是白髮的祈願者,丹笙。」   「哼嗯,哼嗯嗯……萬一不是真的,對於要發生的事……」   伊斯德用堅決的語氣截斷了他的話,說道:   「我不是那種沒原則、會隨便帶外人來這裡的人。即使是在海上無意中遇到求救者,也不會帶來,這是誰 都知道的規定。」   波里斯睜大了眼睛,聽著兩人的對話。   他已經不再覺得不安了。相反地,他可以感受到他確實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從奇瓦契司到安諾瑪瑞, 還有到雷米的時候,都還是大陸的國家,會互相予以尊重。   但現在他則是為了歸屬到一個十分敵視外人的地方。雖然他早就預知會有這麼一回事,但現在卻是真實感 受到了這個事實。   那就是,島上的人並不歡迎他。 30、陌生人   地上泥土都濕濕的。這是波里斯最初踏上島的感覺。   像是土地冰凍之後剛剛才融化似的,一片濕漉漉的感覺。   在記憶島內,可以停靠船隻的地方只有一區。沒看到大船,全都是類似他們劃來的那種小船。   船隻漸漸接近碼頭的時候,波里斯注視著在遠方水平線上靜靜浮著的四個小島。這些島嶼並不是突然出現 的。就像那顆以金色鍛帶圍繞地平線的太陽一般,從最高的山峰到平坦的海岸線,所有一切都是慢慢現身出來 的。他一直凝望著這島,直到長長平躺著的輪廓填滿他整個視野為止。   船滑進記憶島南邊港口之後,終於停了下來。   下船時,三個圍著黑圍巾的男子站在碼頭,走過來用平和的語句祝賀他們歸來,並要求解釋有關波里斯的

事。伊斯德低聲說了幾句,他們隨即以既吃驚且警戒的眼神,不停地看著這小小少年。從他們的臉上,根本看不 出任何歡迎的神色,就連歡迎光臨這類敷衍性的招呼語也沒有。   「應該先向'權杖之祭司'報告這件事。」   「因為很少發生這種事。」   伊斯德聳了聳肩,微笑地說:   「這其實也不是什麼一輩子都碰不到的事。」然而對方卻用冷淡的語氣答道:   「只有你會做這種事,奈武普利溫。」   波里斯聽到這生疏的名字,用驚訝的眼神看著站在他身旁的人。被用這陌生名字稱呼的伊斯德則露出像是 「很驚訝嗎?」的表情,嘻嘻笑了一下,表情像有些尷尬。   「聽到了吧?」   「這也是你的名字?」   波里斯這麼說完,走在前方的那些黑圍巾男子們同時都轉身盯向他。波里斯不知道自己哪裡犯錯,有些驚 慌,眉毛上揚了一下。   然而他們卻沒有明白指出他的錯,就像指責的價

也沒有似的,又轉身繼續走。

  丹笙急忙登上岸,並低聲地對他說:   「大哥在這裡擁有高貴的地位。你說話最好還是小心點會比較妥當。」   丹笙說要先去見「權杖之祭司」,接著便和黑圍巾男子之中的一位快步率先走去。留在後頭的波里斯和伊 斯德則跟著其他男子離開碼頭,往前走著。   波里斯漸漸發現,此地的景致基本上和退潮小島差不多。只是在真正有需要時才以最低限度來開發自然景 觀,其餘幾乎都沒有動過,一切都保留著原本野生的模樣。一離開碼頭,就看見一條兩旁長了矮草與樹木的泥 路,一直延伸到樹林中。   樹林則像是連綿到非常遙遠的地方,直通到裡面去。波里斯發現自己一進到樹林,眼前突然就沒有了樹 木,只見一大片的寬闊高原。他不知道這個秘密,但事實上,這只是條非常長的路。   此時,波里斯要是往後看,就會看到正後方是聳立數千棵樹木的廣大樹林,以及白色帆船像玩具般漂浮的

遠處大海上。沒走幾步,他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到達可以稱得上是座高原的高地,對此波里斯覺得很驚訝。   高原後面有三座覆蓋著白雪的山峰,山峰周圍全是看起來很險峻的山地,距離遙遠,似乎花一天時間也到 不了。看來這座島比想像中要大很多。   接著,他們到了包圍高原南邊的一道淡褐色牆垣。仔細一看,這是用許多看起來是褐色,但卻又發出各色 光芒的石頭堆砌的。   乍看之下,牆的高度少說也超過十米。因為是用自然的石頭盡可能無隙縫地砌成,所以表面不是很光滑, 東凹西突的。可是這似乎不是用來做防衛用途的城牆,因為這牆雖高,但完全不是那種能從高處做有利防禦的構 造。不但沒有突出的高塔或齒狀的城垛,厚度也不到一米,牆上根本沒有足以讓人站著防禦的空間。   在和剛才來的路相接的位置上,有一個大到可以並行兩輛馬車的拱形入口。然而很神奇的是,入口處並沒 有門。   他們在入口前方停了下來。黑圍巾男子中一名拿著某件東西,在胸前畫了一個大十字之後,伸出手來。隨 即,某種像透明薄膜的東西,如同泡沫般擴大,往左右裂了開來。接著,他們就進到了裡面。   是魔法

?波里斯一面進去一面如此想著。而且像是十分日常化的魔法。

  不過,一通過入口,波里斯就驚訝得停住了腳步。   「這,這裡是……」   也難怪他會如此驚訝。因為波里斯看到的簡直不是人類可以生活的地方,到處都散落著大大小小的石堆。   像是蓋房子蓋到一半停了下來,也像是蓋好的房子很久以前就荒廢了,碎裂的石塊像墳墓般到處林立。其 中還有一些大約兩人合抱才圍得起來的沉重圓形石柱,如同失去頭部似地,茫然若失地立在那裡。石柱呈兩行交 叉的十字排列,地面上則有一些曾經磨得很光滑的大理石地磚被打碎後,到處隨便鋪著。破裂的石頭縫隙之間, 長滿了一些未曾見過的黑籐蔓植物,宛如惡魔的手臂。   這地方還活著的大概就只剩這黑籐蔓植物了,然而還有更令人驚訝的事發生了。   波里斯確實聽到,他很清楚地聽到許多人踩著地磚走來走去的聲音。可是根本就沒人啊,而且現在也不 是晚上,是明亮的大白天,在眼前這片廢墟上,居然有看不見的人輕輕地跑來跑去。    、   

、 …… 、









  「……」   波里斯不由自主地緊抓住站在他身旁的伊斯德,也就是奈武普利溫的手臂。他喉嚨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連眼珠子也定不下來。而由被抓住的手臂感受到傳來的惶恐訊息,伊斯德很快就拉住了他的手。   「你怎麼了?看到什麼了?」   波里斯有好一陣子連話也答不出來,甚至眼睛也沒法眨。好不容易波里斯開了口,伊斯德立刻知道是什麼 狀況。   「那、那個……聲音……你沒聽到嗎?在破裂的石、石頭上面……跑、跑來跑去的腳步聲……」   伊斯德抓住波里斯的肩膀,緊緊

抱了一下之後,放開了他,並很快地問:「看到什麼了?仔細說給我

聽!」   「石堆還有……石柱……黑籐蔓……」   「……!」   圍著黑圍巾的兩名男子也盯著波里斯。他們的臉色顯得十分驚訝。其中一個人走過來從懷裡不知拿出了什 麼東西,想要讓波里斯握在手中,但是伊斯德卻推開了他的手,拒

了那件東西。

  「等一下……」   伊斯德讓波里斯轉身站向後方,隨即用一隻手掩住了少年的雙眼。接著用另一隻手

抱著他的身體,用盡

可能沉著的 柔聲音問他:   「已經沒事了,你慢慢說吧。剛才你看到的東西,你眼睛看到的全部,我們根本看不到,所以你一個 個地說吧。」   眼前一變黑之後,令他驚慌的腳步聲也消失不見了。同時,腦子開始冷靜了,一度激動的心情也整個鎮定 了下來。在這時,他覺得懷疑。剛才自己所見到的是事實嗎?是幻覺還是錯覺呢?   然而如果現在不說,他恐怕會像作夢般,在幾分鐘之內就把所有內容忘得一乾二淨。於是,波里斯開口說 道:   「沒有屋頂連接的圓形石柱排成兩行,一直連到很遠的地方……左右還有另一列石柱橫亙其中。也就是說石 柱是十字交叉排列……石柱之間到處散落著像是用大鐵錘故意敲碎的石頭。那些石頭好像原本是屋頂、或地上鋪的 四角形地磚,但幾乎都碎裂了。到處長出黑色的植物。明明沒有人,沒有任何人住在那裡……卻聽得到腳步聲。現

在沒有了,但剛才我明明聽到有。像是小孩子們在跑跑跳跳玩耍的聲音……那種腳步聲很多,至少有數十名小孩 一起在玩捉迷藏似的……」   伊斯德慢慢地放下原本掩住波里斯眼睛的手。波里斯還是背對著剛才看到的景象,雙眼直視著伊斯德的臉 孔。伊斯德單膝半蹲著,露出一副不能置信的表情。從他臉上的神情看不出他是覺得不好,還是驚慌,或者憂 慮。   「拿給我吧。」   在波里斯的肩膀後面,伊斯德從黑圍巾男子手中接過一樣東西,然後讓波里斯握在手中。波里斯打開手掌 一看,原來是一個用銀打造而成的小圓牌。為了能穿線戴在脖子上,在圓牌一處鑽有一個小洞,但是並沒有線。 前後都很光滑,沒有任何記號或文字。   伊斯德像是有些不安地歎了一口氣,同時讓波里斯轉身回去。   「 ……」   又再次受到驚嚇。剛才看到的景象,居然在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露出稀疏樹枝的冬季樹木以及座落在其中的幾間矮屋。還有一些人若無其事地在來來往 往。至於地面上,別說是地磚了,根本就只有泥地而已,石柱之類的東西更是找不到,更別說是黑籐蔓了。   「……」   在波里斯瞠目結舌的時候,伊斯德走到他背後,手放在他肩上,說道:   「要好好記住

剛才看到的東西!」

  波里斯驚訝地呆愣在那裡,以致於那些黑圍巾男子們用和剛才全然不同的眼神看著他時,他都渾然不知。   這是個寂靜的地方,到處都是樹木,多到無法看出這村莊有多大。而這裡的風貌也和以前在不知名的湖邊 看到的不同,因為現在是冬天,村莊後方的山坡可以見到有些地方呈現融雪後的灰色。   一走到村莊的中心區域,就有比較高的四角形建築物矗立在眼前。波里斯停下腳步觀看建築物特殊的外 觀。這座看似大禮堂的石造建築物也有石柱,像是剛才的幻覺(暫時先稱作幻覺吧)裡出現的石柱的縮小版。   柱子裡還有一個像箱子形狀的大建築物。這建築物也沒有門,只空著一個入口,四周的牆上則有種他沒見 過的裝飾物,密密麻麻的讓他看得都快暈眩了。這是他到目前為止在島上所看到的東西中,唯一堪稱有裝飾作用 的裝飾物。

  可是不知為何,這令人暈眩的裝飾物卻和整座島所瀰漫的氣氛不怎麼搭配。那麼,這裡給他的感覺是什麼 呢?這裡給他的感覺是單純和冷清,雖然到處都是沒有門扉的入口,但還是覺得有股很封閉的感覺。   他們一行人進到了裡面。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四角形的寬敞空間。這是一個沒有桌子、也沒有椅子的房間。由於兩邊牆壁有窗戶,所 以有陽光照射進來。地上的某一個角落裡,畫有七個圓。那七個圓裡有著藍色三角形和紅色橢圓形等各式各樣的 花紋,而且全部七個圓又圍成了一個圓。   其中兩個圓上面,有兩個人各自坐在坐

上,他們抬起了頭。

  「巡禮者理應回歸安息地!」   一個人如此喊道,並站了起來。而另一個人則慢慢地起身,說道:「即使是樹葉也知落葉歸根啊。歡迎 回來,'劍之祭司',奈武普利 。」   「劍之祭司」輕快地走過去,和歡迎他的兩個人各

抱了三次。波里斯則和其他人一起站在入口處等著。

  首先起身的那人身材瘦小,大約四十多歲,中等身高。他一根頭髮也沒有,光著一顆頭,嘴唇厚實,他的 模樣吸引了波里斯的目光。他脖子上戴著一面閃閃發光的獎章,但是那面獎章看起來卻相當沉重,大小居然比一 個手掌還要大。 第二個人看起來比那男子要年長一些,大約四十五歲左右,是個女人。

起身的位子放著一根木杖,不過卻有

一顆如同水晶般透明閃耀的玉石,琢磨成彎月形狀,裝飾在權杖上端部位。那玉石有三個拳頭合起來那麼大。   「能   「

一回來就看到兩位,真是高興極了。」 說的是真心話

?我看不是吧?」

  這名女子的語氣相當直爽,她一面笑著,一面半開玩笑地對奈武普利溫說出這第一句話。奈武普利溫只 是不發一語地低頭,但獎章男子反而以不滿的口氣接著說:   「不要說這種話嘛。他應該不會想再離開了。嗯,你回來就好,劍之祭司。」「很高興看到獎章之祭司 您也一樣健康如故。」   奈武普利

轉身。三人的眼睛隨即同時落在波里斯身上。

  首先開口的是那位帶著權杖的女人。   「是這孩子嗎?孩子,你過這裡來!」波里斯沒有往後看,就直接走到他們面前,然後躬身,說道:

  「我是波里斯。貞奈曼。」   「呵!」   戴著獎章的男子像是不高興似地迸出第一句話。隨即,拿權杖的女子用認真的語氣說:「這孩子,應該給 他取個新名字才行。這個名字實在是大陸味太重了。我聽阿尼歐仕告訴你已經舉行過見習入門儀式,那麼應該馬 上再舉行一次正式的入門禮才行。」   這名女子暫時停頓了一下,又再說道:   「我的名字叫戴斯弗伊娜。大家都稱我為戴希。你也這樣叫我好了。」   說完之後,戴希瞄了一下獎章男子。在不得已之下,那名男子也開口說:「我叫泰斯摩弗洛斯。身為七圓 的守護者之一'獎章之祭司',以後我會注意

一舉一動的。」

  戴希微笑地加了一句:   「稱呼他泰斯摩就可以了。名字這麼長,念起來只會令人喘不過氣來。」   波里斯也不自覺地

嗤笑出聲音,不過隨即就閉上了嘴巴。因為他看到泰斯摩像是不悅地轉過頭去。

  「權杖之祭司」是戴希,「獎章之祭司」是泰斯摩,他認識很久的男子奈武普利

則是「劍之祭司」。大

致上看來,他們應該是決定島上重要事務的高階人士。波里斯看著那個將長長的褐色頭髮用手巾緊

起來的男

子。怎麼他看起來好像離他很遙遠的樣子?戴希低頭端詳了波里斯一會兒之後,接著像是在心中有所決定似地說 道:   「對了,你的名字我會幫你取好,不對,在取好名字之前,你不要對任何人介紹自己。你要記住,至 今你一直在用的名字已經和你沒有關係了。你現在是'不認識自己的人'.」當天晚上,波里斯的夢中出現了著火的 宅邸。事實上,他已經很久沒作這種夢了。   發生衝突的那個晚上,貞奈曼宅邸被火把包圍、被召喚獸克裡格的毒液侵蝕,不過當時卻沒有著火。然而 波里斯這次夢中出現的宅邸卻全被火紅的火苗給包圍住了。更奇怪的是,都燒光了,卻沒有傾倒,依然立在那 裡。   四週一個人也沒有。波里斯獨自呆站著仰望宅邸,感到一陣原始的恐懼。或許是因為沒有其他人,只有他 一人,才會如此害怕吧?也或許是因為眼見宅邸沒了才會感到悲傷吧,還是因為失去了某種想不起來的東西而忍 受不住失落感呢?他實在不能確定是哪一種。只是他的感情像融化的巧克力般,濃郁而黑暗。

  正當他再也忍受不住即將爆發出來的情緒時,突然間,內心,還有胸口,傳來了巨大的聲音。沉重地敲 著他的耳朵和胸口。

要想逃,我就會追

。不管到哪裡,不論到何時。

  宅邸出現了一個像巨手的影子。火勢瞬間蔓延到很遠的地方,影子將他站著的地方完全覆蓋住。在黑暗之 中,波里斯看著那個變為一個大紅點的宅邸,一動也不能動地站著。追逐自己的或許是責任心、罪惡感、愛戀, 也可能是憎恨,他不清楚是哪一個。   不過,它終將會追到他。「來這裡

!來拿

!快點!」是人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小鳥

音。「不認識自己的人」一面感受著眼角瞥見的白亮太陽光,一面在床上

的聲

開了眼睛。

  「快給我!還我!」   「抓到我,我就給

!抓得到,

就是天才!」一開始,他還以為是昨天在幻覺的廢墟前聽到的小孩子

聲音,又開始說話了。然而,他慢慢回過神來,才發現說話的是現實生活中的小孩,是非常朝氣蓬勃的聲音。   「不要……我要   「所以

們還我……我抓不到……」

是笨地鼠。

!」

  從床上猛然起身,蓋在身上的被子隨即滑下。床邊正好有個窗戶,他伸手推開紗窗,往外望去。天氣非常 晴朗。   他先環顧了一下房內,看到頭頂上有一根根粗製的木樑。可以感覺得出來,房間雖小,但這房子並不小。   他睡覺的這個地方是「權杖之祭司」戴希的家。從昨天下午,戴希本人帶他來到這個房間以後,他就不曾 走出去過,吃飯在這裡,睡覺也在這裡。戴希說在她取好名字之前,要他盡量不要和其他人見面。   窗外有三個少年正在

避另一個少年的追

是在捉弄追著他們的那個少年。被追著

,到處



去。事實上,與其說是

避,倒不如說他們

的那些少年拿著一隻像是羊皮做成的老舊錢袋之類,

到一半快被追

上時,就扔給其他同伴,讓後面追趕的那名少年撲個空。   追他們的少年比他們矮小,非常地瘦小,只是

步就已經注定會追不上其他健康少年了。

  他不安地眨著他那像是害怕的大眼睛。   「大——笨——蛋——!笨地鼠!」「愛哭的地鼠!在這裡,這裡啊!」波里斯又再度聽到小皮袋被丟向空中 的聲音。這一次,從很接近窗邊的地方傳來了聲音:「對對!這次是這邊!往這邊來呀!」   被叫作地鼠的少年原本想突然一把抓住往他旁邊

來的少年,卻不小心

到地上的柴棍,跌了一

。他

雖然翻滾到地上,卻很快速就又站了起來,抓住了一個捉弄他的少年的腿。   「快還給我!」「哼!」   腿被抓住的少年當然把小皮袋丟給其他朋友了。而且,還用另一隻沒被抓住的腳無情地踢了一下那個瘦小 少年。瘦小少年痛得全身蜷縮起來,並發出呻吟聲。   這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朋友之間在開玩笑,簡直就是無情的

打。「不認識自己之人」看著這一幕,感到

一陣寒意。   然而被

也得忍受住的那個小「地鼠」卻猛然坐起,帶著含

的眼神,抬頭看了看其他人,哀求著:

  「這樣已經玩夠了吧?現在請你們還給我,拜託你們!」   他的態度完全看不出他在抱怨被

,而且也沒有生氣。他們即使不是朋友,也應該不是仇家吧,但是那些

男孩竟然對他如此殘忍。   「不行,我還不想還。」   才接到小皮袋的那個男孩殘忍地笑著,對他的朋友使了個眼色。那個朋友一點頭,就立刻打開小皮袋,把 裡面的東西全都倒了出來。    、

、 。

  從窗戶望過去,看不清楚那是什麼東西,但可以看到有十幾個像是珠子的東西掉了出來,散落了一地。這 些珠子在早上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半透明的顏色。   「地鼠」吃了一驚,連痛都忘了,趕緊跑向珠子散落的地方。哭喪著臉,想要撿起那些散落的東西,但 有一名男孩卻突然跑來踢走了一顆在地上閃爍的珠子。結果珠子被踢到矮樹叢裡,他立刻回頭看向那些吹口哨 鼓掌叫好的朋友們。   「怎麼樣, 得很酷吧?」   不需再多說什麼,他們也知道該怎麼做。瞬息間,兩名少年也

過來把「地鼠」要找回來的珠子全



開來。這個弱小的「地鼠」雖然踉踉蹌蹌的但還是想阻止他們,簡直就跟被鄰家小孩欺負的流浪狗沒什麼兩樣。   看到這一幕,「不認識自己的人」不自覺地感到氣憤,從床上一躍而下,抓了件斗篷,立刻就想往外奔 去,但突然卻停住了。   他插手管這件事妥當

?戴希阿姨明明要他在取好名字之前,避免和人見面的。可是由半開著的窗戶外,

傳來「地鼠」哭喪聲音的那一瞬間,少年腦中清除了剛才的想法,很快地往外走了出去。白亮的陽光照得他不由 自主地用手遮了一下眼睛,但立刻就看清了眼前的所有一切。   「你們太過分了……真的太過分……這是我珍惜的東西,你們認為這樣任意破壞,很好玩嗎?怎麼可以這 樣踐踏我珍惜的東西。」   一名少年答道:   「誰叫你沒本事守住!像你這種軟弱的人,當然沒人會給你什麼東西!」   另一個少年說道:   「

不知道月女王教誨的話



說:沒有力量就別想要。」

  「一開始不要藏,就不會被搶了嘛!以後要是還有什麼好東西,一定要乖乖拿來給我們。   那就不會被弄得這麼慘了。「最後這句話講完的同時,」不認識自己的少年「開口了:   「那麼如果有比

們還強的人,他就當然可以搶

們的東西了,是不是?」三個少年同時轉頭,看著站

在門邊的少年。一看到是張陌生的臉孔,其中一個少年驚訝地歪著頭,另外一個則是對他的多管閒事感到生氣, 說道:「不想讓我們發火,就滾遠一點!」   「等等,他是什麼人



認識這個人

?」「不認識。我怎麼會認識?」

  「不認識的人怎麼會在這裡?」   但是回答這問話的卻是最後一個少年。   「呵,

是……昨天來島上的那個

吧!

是外地人

?從那個只有軟腳蝦和

瓜的大陸那邊來

的,對不對?」   「不認識自己的少年」並沒有反駁這番話。只是從口袋裡拿出一根繩子

住昨晚因為睡覺而鬆散的長頭

髮。他慢慢地答道:   「我從哪裡來並不重要。可是剛才我說的話是你們的看法吧?」   三個少年彼此看了看,最後那個少年又說道:   「

可真愛管閒事! 助

也算是我們的力量!」

說得沒錯!不過,想比我們強,必須同時贏過我們三個人哦!因為我們互 相 幫

  他如此說完之後,另外兩個的臉色隨即變得像是得到力量似的,眼睛閃閃發亮,好像對新的玩具非常感興 趣的模樣。另一個喊道:   「這是當然的

!想惹我們就試試看

!我們三個會同時對付

的!」這三個少年跟村子裡其他人一

樣,都是今天早上才聽說從大陸來了個身份不明的人。雖然不知道他剛好就在這裡,但是如果讓人知道一開始是 他們挫了他銳氣的,好像也是挺不錯的事。   當然,他們也不是笨蛋,不會看不出眼前這位少年雖然瘦但身材相當結實,眼神也非常

利。可是他們是

三個人,應該沒有什麼好怕的。   「不認識自己的少年」看起來對他們說的話完全不當一回事。他稍微掀開斗篷,用不帶感情的語氣說:   「你們說的當然沒錯。」力量的理論是無庸置疑的,這他不需多加辯解。因為這幾年來他早就對這種問題 習以為常了。   當然,如果照他們所說,他會輸的話,那麼他插手管這件原本跟他不相干的事,可說是愚蠢至極。但是 「不認識自己的少年」剛才聽到「地鼠」的

望喊聲,彷彿像是看到自己兩年前的影子。

  或許這是事實,沒有本事就會被欺負,但以前即使忍受過痛苦,卻也總有人會守護著當時的他,所以現在 這個少年需要的正是那樣的人。   他第一次這麼想

助比他弱小的人。

  「地鼠」用不安的語氣開口說:   「你、你……你不需要為了我這種人冒險……」   「不認識自己的少年」連頭也不轉,面無表情地說:   「這跟

無關。

去找回

的東西就可以了。」

  他不想接受像自己對哥哥的那種情感,那種難以平息、沸騰的情感……   他向前一步,隨即抓住一名少年的後頸,往另一名少年推過去。已經握劍握了幾年的手,力道當然比同齡 的普通少年大很多。不過那兩個因重心不穩而不自覺被推倒的少年們卻立刻爬起來,開始攻   等第三個少年

過來之後,他抬起膝蓋,

他。

向這少年的大腿內側,輕輕退後,又隨即用腳用力地

向他

的肚子。然後他只用直豎攤開的手掌和手肘,就輕易地撂倒了另外兩名少年。坦白說,這根本算不上是打架。因 為這三個少年完全不是他的對手。他們可能聚眾打過一點小架,但卻連打架的基本架勢也沒有。

  而「不認識自己的少年」不僅會劍術,還和伊斯德一起作過各式各樣的體能訓練,即使受的不是正式教 育,他的實力也不一定可以和老練的大人抗衡,但他通過實戰所練就的反射神經已經不是同齡的少年所能比的。   那些原本想再上前的少年們在他斗篷被輕輕掀開的那一瞬間,看到了那裡面牢牢繫著的東西。   「他有劍!」   「他居然帶著劍!」   氣氛霎時之間變得有些緊張。少年們不再跟他打架,剛才對他感覺厭惡的眼神霎時換成了全然不同的敵對 目光,三名少年圍站著瞪視他一人。其中一個喊道:「在島上,只有經過'劍之祭司'許可才能帶劍!」   這並不是無理取鬧的語氣。他們真的對此事覺得緊張,同時也激動著。   「未經許可就帶著劍,是要受很大懲罰的。

不知道



死定了!」「

快去告訴長輩!去跟祭司

大人講!」   這正好當做借口。因為剛才那樣打下來,他們早就已經知道雖然年紀差不多,他們還不是這大陸少年的對 手,早就沒自信可以贏他了。可是他們個個都不希望因此比同伴更早打退堂鼓,而被當成膽小鬼,所以才拖延時 間,剛好此時冒出了這個問題來。   少年們紛紛往後退,並且露出「此事必須趕快告訴其他人才行」的表情,接著就全都跑掉了。現場只剩 下立場變得很微妙的少年自己、散落一地的珠子、逐漸升到中天的白太陽,還有坐在地上帶著呆滯表情看著他, 綽號叫「地鼠」的少年。   接著,地鼠猶豫著慢吞吞地站了起來,然後一面努力掩藏害怕的表情,一面說:   「那,那個……我叫歐伊吉司。是'痛苦'的意思。」   「不認識自己的少年」因為兩件事一時慌了起來。第一是自己至今還沒有名字可以介紹給人,第二件是這 小少年的名字竟然含有不好的意義。大陸的父母沒有誰會把自己的兒子取名為「痛苦」的?任何人都希望自己兒 女幸福,為何要取這種含意不佳的名字呢?   這真的是他的本名嗎?   在陷入這些思考之餘,「不認識自己的少年」實在感受不到對方是用何種心情說出名字的意思的。其實在 這個島上,如果把自己名字的「真正含意」告訴初次見面的陌生人,是代表非常信賴的舉動。   「這種……你的名字是誰取的呢?」

  其實他本來不想這麼親切的。可是看到少年一面說出這名字,一面露出像是頗有感受,同時又像是覺得不 好意思的表情時,他也不自覺地感到不妥,而冒出溫柔的聲音來。   「地鼠」歐伊吉司的表情開朗了些,說道:   「是已去世的魯米奈裡斯祭司大人取的。當然,我媽媽聽到這名字時,也不怎麼喜歡。」「這裡都是祭司 取名字的嗎?」   「只有祭司和修道士們能得知適合新生小孩未來的名字。



是從大陸來的,一定不清楚吧……」

  歐伊吉司並沒有把話講清楚。他也像剛才那三個少年一樣,無法自在地跳出「大陸人都很愚蠢且邪惡」的 偏見。   然而,無法察覺到歐伊吉司想法的「不認識自己的少年」又有了另一個疑慮,於是他問:「這個地方的人 名都是有含意的嗎?剛才你說的祭司大人的名字又是什麼意思呢?」   歐伊吉司有些猶豫,雖然照理說應該要非常猶豫才對,但他很快就開口說道:   「媽媽說過,隨便說出別人名字的含意是很沒禮貌的事,不過已經去世的人應該沒關係吧。嗯,魯米奈裡 斯的意思是'無花果樹木'.不過我也不知道什麼是無花果。」然後對話就中斷了。兩個少年面對面,有好一陣子都 找不出什麼話題來。   過了一會兒之後,又再開口的是歐伊吉司。   「你真的很強啊……我看到了像你這麼厲害的人,真的……好神奇。」   「很神奇 ?」   歐伊吉司的語調裡,摻雜著像是有些害怕的情緒,同時又有些憧憬的心意。彷彿覺得他本來應該和自己距 離遙遠,現在卻奇跡似地如此靠近。   「我大概死也不會像

一樣吧。要像

這樣厲害,是

不可能的。」

  「不認識自己的少年」沉默了一下。事實上,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自己其實完全不是超人一等或特殊 的人,但是這小少年卻把他看成那樣的人,讓他突然覺得十分有負擔。   他忽然想到,自己看待哥哥時,哥哥是不是也有這種心情啊?   不過,他想不出可以辯解的方法。而且,雖然自己其實沒什麼了不起,但他也希望能成為足以讓人如此看

待的人。   歐伊吉司以為自己讓這少年感傷了,於是露出擔心的眼神,眨了眨眼睛。然後蹲下去

起一顆珠子之後,

又問:   「你叫什麼名字呢?」少年只是搖了搖頭。然後說:   「我只是個'不認識自己的人'.在島上我還沒有名字,只不過是無形的生命罷了。」 31、初遇麻煩   在雷米王國被稱為伊斯德,但現在回到島上找回本名的男子正在山坡上走著。他的穿著和在大陸旅行時沒 什麼兩樣,但腰上卻佩帶著一把陌生的劍。這劍在他離開島上期間,被其他祭司保管著,如今他回來了,這東西 就又再交回到他手中。   在整個島上,六名祭司的地位是在一人之下,眾人之上,且皆擁有同等權利,其中的「劍之祭司」都會傳 承到這個聖物。「雷之符文」的名字同時也是刻在劍表面的符文意義。擁有統治閃電與雷聲力量的「雷之符文」 之所以能都蘊藏在這把劍上,以此力量,得以守護島上所有生命,以及神聖祭袒的儀式。   他是在二十五歲時成為劍之祭司,繼承雷之符文劍的。   當然,那是因為當時原本擔任劍之祭司的人無法再擔任這職務的緣故。按慣例,祭司一職一般都是在自己 認為無法有效履行祭司職務時,就提出自行退讓。   六名祭司之中,劍之祭司必須是島上劍術最好的人,所以劍之祭司實際受命的時間,通常都比其他祭司短 一些,退業年齡一般都在五十歲之前,在他身體還未衰弱時就會選出比他年輕,介於二十歲到三十歲之間的新人 作準備繼任,在交付祭司職位後,他自己則退居為扮演顧問角色的元老院成員。   他的繼任情況卻很例外。他既不是前任祭司的弟子,也不是前任祭司自己退位,前任祭司甚至無法成為元 老……   ……這並不是他原本所期待的事。可是當時除了他以外,沒有人能擔任那個職務。這是個悲哀的事件,那事 件改變了所有的一切,影響了島上的事,甚至影響到他的一生。奈武普利溫低聲吹著口哨,不知不覺就到了七顆 大石所在的地方。這裡是十年一回的神聖祈願大會「七圓禮」舉行的地點,也是祭拜「月女王」重要祭典會使用 的場所。   溪谷野薔薇是純真小孩在內心深處說出真心話

說很想念他,要他回來要他承諾,會回

身邊這時他彷

彿看見,他和成為「不認識自己的人」的少年正坐在雷米的湖邊,用彎月匕首的力量看著景色。他的腦中浮現出

口哨曲調中的歌詞內容,一面露出了自嘲的微笑。   在瀰漫著嫩綠春天氣息的空氣下,到處可見變成枯

色的草。他摘了一根狗尾草,銜在嘴邊,

到草地

上,仰望著天空。天空和他複雜的心情全然不同,一片晴朗。   過了一會兒之後,他的口哨換成了另外一首曲調。   失望難過的姑娘獨自呆在山上拒絕他人的安慰,她要一人獨處為喚回死去爸爸魂魄,獻上一束花她下定 決心一輩子到死都絕不結婚他搔了搔頭,然後露出似乎很不高興的表情,嘴角抽動了一下。   「

呀,這不是奈武普利

大人

?」

  突然從頭頂傳來的少女聲音令人他心情更加鬱悶,因為他現在並不怎麼想見人。   「您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呢?我只聽說您回來了,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您!」   「……是 。」   奈武普利

起身坐好,被高高紮起的長頭髮上到處都沾了

草葉。說話者可愛的小手抓下一根長草,在

手指上繞了好幾圈,及膝的黃裙裙角在他眼前飄動著。   「您好像不怎麼高興見到我?」   雖然穿著裙子,但

卻以一個不怎麼莊重的動作躍到奈武普利

面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是個看起來

大約十二三歲、身材苗條的美麗少女。一頭亮麗的紅褐色頭髮幾乎全都紮了上去,這是島上常見的髮型。

下巴

有個白色疤痕,似乎是調皮而傷到的,不過並不因此有損



出眾的美貌。光滑的額頭下方,突出的漂亮鼻

有幾顆可愛的雀斑,有些曬黑的臉頰也稍稍泛紅著,看起來十分健康。這少女從很小的時候就認識奈武普利溫 了。   接著,奈武普利

立即用開玩笑的語氣,喊了

一聲:

  「喂,雀斑百合!」   令人意外地,少女生氣了。   「怎麼到現在還記得這個綽號

?太過分了吧!我還以為您離開這麼久應該已經忘了

!」「是

,記

憶力太好的人常會遇到麻煩。好,我知道了。現在是到了該喊你名字的年紀了,是吧?」   「我兩年前就已經到那個年紀了。現在都十二歲了,算是個大人了。我不是雀斑百合,是莉莉歐佩,莉莉 歐佩!叫我'莉莉'也可以,因為我爸爸也是這麼叫的!」莉莉歐佩這名字其實就是「百合的聲音」的意思,但看

過野百合的人都知道,那種花會有一點點的斑點。莉莉歐佩從小女孩時,就一直擔心雀斑會消不去,成為她很大 的煩惱。但現在她好像半放棄似的,比較能接受別人的玩笑了。   莉莉歐佩舉起手來,表情認真地這麼說著,但奈武普利

卻還是

地一聲笑了出來。少女皺起像是畫出

來的美麗眉毛,拍了一下他的手。   「有什麼好笑的!再過三年我就到了可以結婚的年紀了,   奈武普利

不知道

?甚至有人十歲就訂婚了

!」

不再笑,不知為何,表情變得有些苦澀。少女無心說出的話令他回想起痛苦的過去。可是莉莉

歐佩那時還小,應該不知道什麼。她顯然不會是因為想起那件事才這麼說的。   為了不想被人發現自己的心情,他故意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好吧,我就相信你真的已經算是大人了。 那 有論及婚嫁的人 ?」   「什麼

,奈武普利

大人您不是也沒有論及婚嫁的人

?那您也不算是大人

?」

  奈武普利溫點了點頭,表情沉重地說:   「當然。我還希望自己很青春。我實在不喜歡當大人。」「哇,好滑頭哦!」   過了一會兒,兩人的臉上都綻開出笑容。莉莉歐佩微笑著說:   「結婚之前就不算是大人,我父親也是這麼說的。所以,您也不能算是真的大人!呵呵呵……可是我,在真 的戀愛之前,是

對不會跟人結婚的。不管爸爸或媽媽怎麼勸,我都一定要和相愛的人結婚才行。」

  「聽到這句話,看來真的有人勸

結婚

!真是可惜。

五歲的時候,還固執地說非我不嫁

!」

  「您都離開島上這麼久了,我當然要放棄您啊!」   奈武普利溫最後看到這少女時她才九歲。從小她就一直愛跟著他,他不告而別離開島上時,她還曾哭 鬧了好幾天,令她那擁有高貴地位的父親傷透了腦筋。可是如今歲月流逝,她都十二歲了,以前的事也忘記了 很多。   「對了,聽說有個人跟您一起到島上來了!」   莉莉歐佩始終沒有說出是和誰論及婚嫁。奈武普利

在腦海中想到波里斯那副不安的表情,

嗤地笑了

一聲。像是突然想到什麼有趣的想法。   「是跟

同齡的男孩子。在大陸也是擁有很高地位的貴族小孩,因為想和我在一起,才決定當個巡禮者

的。他長得還挺帥哦。」

  正如他所預想,莉莉歐佩感興趣地問:「他是大陸的貴族

?長得什麼樣子?到哪裡可以見到他

?」

「戴斯弗伊娜祭司把他帶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既然來到這裡,在取好名字之前,可以說都由她管轄的。 如果想知道,就去問 讓他誤會。

父親吧。他應該比較清楚。」莉莉歐佩不高興地

,不對。說不定這樣還比較好

起嘴巴,說道:「算了,問父親只會

!」

  「什麼意思 ?」   可是莉莉歐佩卻只是很快起身,嘻嘻笑著點頭道別,就用輕快的腳步走遠了。還聽到她喃喃哼著像是歌 謠的節奏。   討厭嫁人嘛,就到山裡隱居吧不想生小孩,就跳到河裡去吧至於連爸爸的話都不聽的女兒怎樣能消除他不 樂見到的事呢您不想見到我,別見我就行了您不想再養我,趕我走就行了恨過一次的人已不可能再喜歡乾脆找 個外地人一起過活好了那天下午,「不認識自己的少年」和地鼠歐伊吉司一起逛了村裡的街道,才又回到大禮 堂。這棟建築物前一天看到時感覺有些格格不入,如今已經沒有那種感覺了,反而開始覺得有點親切。   這半天的時間下來,他從歐伊吉司那裡得知了許多有關島上的事。首先就是關於佩劍的事。   原來,這裡未滿十五歲的小孩都嚴格禁止擁有劍之類的武器。即使到十五歲接受了第一次淨化儀式,或是 從島上所有八歲以上小孩都可以入學就讀的義務學院「思可理」畢業,也不能持劍。于思可理畢業的孩子可以決 定自己將來的職責,如果是成為守護島的戰士,則被稱為是走「劍之路」。只有選擇這條路的孩子才可以擁有 劍,其他的人如果沒有特殊受到劍之祭司直接許可,是不能擁有武器的。   因此,他帶著劍被其他孩子發現,這事很有可能會演變成大問題。可是「不認識自己的少年」決定不太在 意。因為沒必要苦惱。不管遇到什麼情況他都不會放棄這把劍的,所以即使現在沒被發現,終有一天還是會有問 題的。   此外,歐伊吉司還告訴了他一些有關島上習俗及組織等的事。歐伊吉司似乎相當高興能夠跟他說這些事, 所以「不認識自己的少年」也沒有阻止他,只是隨他說下去。   歐伊吉司說的話其實也有用,只是有些是他不怎麼關心,卻一直重複聽到。其中對於島上統治者的事,歐 伊吉司說得特別多。   島上有一個人的身份在六名祭司之上,屬於最高位的人,他的身份幾乎就是國王,但卻絕對不可以稱他為 國王。照歐伊吉司的解釋聽來,島民全都是很久以前從某個遙遠的大國移民過來的人,那個國家遭受到某種災 難,被滅亡了。   那個國家滅亡的時候,人們分乘好幾艘船逃了出來,而現在島上生活的「巡禮者」就是搭乘其中的一艘船

人的後代。其他船隻在途中都失散了,而他們的國王就在失散的船上。因此,不管怎樣,他是死是活都是國王, 現在此地的統治者只不過是他的代理人而已。   「所以說

,正如我剛才所說,我們必須稱他為'攝政閣下'.到了舉行祭視的時候,他會在所有人面前向

那位不在此地的國王詳細報告這段時期發生的事,表明將繼續恪遵國王陛下的旨意。然而國王不在,不就無法回 答

?所以,即使沒有回應還是得當成有人在聽,祭祀還是必須舉行。而且即使國王已逝世,說不定也會變成魂

魄。不管怎樣,我們都是國王的百姓……」   小歐伊吉司對以前的故事非常感興趣,但是卻和喜歡歷史的蘭吉艾不同,說話沒有條理,也不

如何能說

得有趣一點。所以他經常繞了一大圈,話題又回到原點。「不認識自己的少年」很有耐心地聽他重複到第三次之 後,也只是以微笑回應。   歐伊吉司看起來是那種心智還不怎麼成熟的孩子,但「不認識自己的少年」並不認為這樣有錯。並非所有 孩子都需要經歷自己所經歷過的事,而提早成熟。畢竟每個人早晚都會成為大人的。   「可是如果那是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事,那時的國王應該不會還活著吧?」他這麼一問,歐伊吉司便突 然漲紅了臉,很快地否定他的看法:   「不,不是這樣的。國王陛下是魔法師!所以說不定他可以活得非常久,或是他到了其他土地,臨終的時 候也會把王位傳給其他人的。那麼就會有下一個國王,接著還會有再下一個國王……」   「喂,地鼠!

在胡說八道什麼

?」「不認識自己的少年」跟歐伊吉司原本

著腿坐在大禮堂前面的

階梯上,正在專心講話,就連別人走來也沒發現。等他們回過神來,抬頭一看,十幾個少年已經圍住了兩人。   歐伊吉司早就嚇得連話也說得吞吞吐吐的。   「什、什麼……事…… ?」   「不關你的事,不用抖成這樣,膽小鬼。」   在包圍兩人的這群少年後方,有個少年在距離稍遠的地方一個人站著。雖然被人群

到,看不太清楚,但

可以看得出他個子很高,一頭紅髮,五官輪廓很深。那個少年並沒有靠過來,只是雙手交叉在胸前,站在那裡注 視著這邊的動靜。   「起來,站起來。去見祭司他們,馬上給我去。」   其中一個

一邊用腳

著階梯,一邊用命令的口吻說道。歐伊吉司不需再多威嚇,就立刻起身,肩膀

整個都蜷縮了起來。但是「不認識自己的少年」卻仍坐著,抬頭望著他,說道:

  「有什麼事 ?」   「哼,

不知道

?現在只有祭司們才知道

將接受到什麼懲罰。我看不會簡簡單單就放過

的!不

要再拖時間了,趕快起來!」   話特別多而且顯得很不耐煩的這個少年看起來蠻瘦的,他穿著一件肩膀部位寬鬆的 T 字形束腰大衣,很 長,長到腳踝處,就像是稻草人身上套著一件大衣服似的。   「不認識自己的少年」先是看了一下這少年,然後慢慢地站起來,轉身走向大禮堂。穿著束腰大衣的少年 吃了一驚,喊道:   「喂,你去哪裡?」   夾在兩邊的歐伊吉司不知該如何是好,不斷轉頭看向兩邊,這時候,「不認識自己的少年」則是頭也不回 地往大禮堂裡面走去了。留在原地的其中一名少年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們也進去吧。反正要見祭司們,就得 進裡面去。」   現在就像是他們跟著他進去似的。很明顯,他真是個一開始就很令人不爽的人。在跟著他進去之前,穿著 束腰大衣的少年突然抓住了歐伊吉司的肩膀。   「怎、怎麼了……」   那個名叫艾基文的少年使了個眼色,忽然,那群少年就衝向歐伊吉司,用腳踢他。為了不讓他躲避,其 中一名少年甚至還抓住了他的肩膀。大家輪流毆打了一下便停了下來。為了報復上午的事,艾基文扁了扁他薄薄 的嘴唇,對地鼠露出難得一見的微笑,並開口說:「從現在起照我的話做,我要

怎麼做

就怎麼做。

了沒

有?」   「什……麼……」   艾基文伸出手來,用力地捏了捏地鼠的臉頰。聽到啊地一聲慘叫,他又接著說:「不照我的話做,就把 打個半死。」   「為什麼一定要這樣 ?」   這聲音雖然堅決,但同時卻像是音樂聲,在高高的屋頂下迴響。回答這女子問題的人似乎覺得很難回答。   「並不是一定要這麼做……是這麼做比較好。我並不強求 輕女孩跑到山裡去住,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不妥。」

這麼做。我知道

的地位不一般,但

一個年

  「要在島上什麼地方住是我的自由。我又沒有給別人添麻煩,我自己也不覺得困苦。幹嘛要我放棄我的生 活,去做那些事。」   「有能力的人就該為大家服務,而且這樣的隱居對

也不見得好。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

  「我沒有什麼特別的能力。而且年紀也還沒大到可以去教人。您說我必須在島上服務的時候到了,叫我去 等著嫁人,天天整理花草,這種事您為什麼不叫比我年紀大的女孩去做呢?」「你的身份不同,不能和其他女 孩一樣任意過自己的生活。你擁有的能力……」   「我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孩。和別的女孩沒什麼不同。」   「伊索蕾……」   突然間,因為入口處有人走進來,談話被中斷了。兩個人把頭轉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是一名少年,而且 另外有許多少年跟在他後面。   少年停下了腳步。   金色……   從兩邊牆壁高高的四角窗上射進陽光,照亮了地面。大禮堂中間畫著的七個圓中間站著一名少女,正望著 他。這並不是他初次見到的臉孔。金色的眉毛下,白皙的臉孔,清澈的眼珠周圍泛著淡粉紅的臉色,長長的頸 子,那雙突出的耳朵襯托出光滑的曲線……   原來是   而且 劍柄看來,那   

。在雷米湖邊用魔法看到過的那名女子。這一次, 身上有一樣比起

本人還更令他驚訝的東西,在

不是穿著裙子,而是短到膝蓋的短

裝扮。

肩後交叉地掛著兩柄短劍,是雙劍。由光滑的

不是裝飾用的劍。

正帶著疑惑的眼神注視著他。可能

是想說「幹嘛這樣看我?」吧。

  如果 這麼說的話……   「有什麼事 ?」   開口說話的是她身旁的陌生祭司。他不自覺地首先察看這個人是否帶有什麼特別的東西。結果一眼就看到 他腰上圍著一條寬寬的腰帶,而且上面還掛著一個華麗的箱子。是一個正四角形的箱子,打開時大約可以裝進一 個拳頭大的東西。用紅色和黃色金屬碎塊裝飾著,但無法正確知道這東西的基本材質是什麼。   「太好了,剛好您在這裡,櫃之祭司大人!」

  那名穿著束腰大衣的瘦皮猴少年開口說道,此時他的語氣柔和,和剛才全然不同。他很快走向前去,像要 報告重大事情似地,一副自信的表情,然後把手指向「不認識自己的少年」。「這個人違反了島上的律法。而且 是非常重大的法規。」他又轉過身,一面用眼角

了一眼伊索蕾,隨即很快地轉移了視線。

  「應該嚴格處罰他才行,我們認為這是祭司大人您的管轄範圍。」被稱為櫃之祭司的男子不悅地回答:   「

認為如果

不提醒,我就會忘記我的職責

,艾基文?」

  聽到這句意外的責備,名叫艾基文的瘦皮猴少年嚇得縮了一下,但立刻又改變態度,向他躬身,並以乞求 般的語氣說:   「我怎麼可能會這麼想

?如果有令祭司大人生氣之處,請您原諒。」

  此時,入口處又傳來了腳步聲。這一回則是幾名大人走了進來,站在少年們的後面。其中之一便是和奈武 普利溫講過話,一頭紅褐色頭髮,穿著黃色裙子的少女莉莉歐佩。   莉莉歐佩一開始有些遲疑,不過隨即離開那群大人身邊,走到大禮堂東邊牆上高高的窗戶旁,像是想要仔 細觀察什麼似的。當然啦,那裡根本沒有人。她只是為了仔細看一個人而移動位置的。她像只蝴蝶般輕輕舞動 裙角,走向窗邊之後,轉過身來。不過,並沒有人特別去注意   不,應該說有一個人在注視著





  那個一開始就站得遠遠的,一直注意事情發展的紅髮少年,他原本都只將目光投向「不認識自己的少 年」。不過現在他卻首次轉移了視線,隨著莉莉歐佩的移動而移動。他的模樣像是在炫耀他高大的身形,如箭矢 般站得直直的,一動也不動,只有眼珠子稍微動了一下。   櫃之祭司仍舊一副不悅的語氣,說著:   「 說 有什麼事?」   艾基文抬起頭,眼睛又開始閃爍。   「這個人帶著劍在島上走來走去,而且是在沒有任何人允許的情況下!他甚至還用那把劍威脅我們!我們… …」站在艾基文後面有幾個早上被

了幾下的少年,他們立刻一個個走上前去,紛紛指責「不認識自己的少

年」。   「他拿出劍來,威嚇我們!說如果我們不聽話,就要殺死我們!當時我們要是沒逃走的話,他說不定已經 真的砍殺我們了!」

  「我們都被他用力毆打了!我全身都瘀青了!連我父親也十分生氣……」   「這個人完全無視島上的法規,所以應該重重懲罰他才對!我們被打得太冤枉了!」   對於他們說的話,艾基文像是很滿意地含笑注視著櫃之祭司。   「以前您不是說過,私自擁有刀劍,等同於刺客的行為

?誰也不能料到這把劍會傷到誰!我聽說他是剛

從大陸來的。從那種處處充滿壞人的地方來,恐怕心地也不會善良吧?您不是常說,不要相信外人嗎?我是絕 對不會相信的!在他犯下更大的罪行之前,應將他

出島,或者予以重罰,讓他以後再也不敢這麼做!」

  以他這種年紀的男孩來說,能吐出這番言論,可說是口若懸河,口才相當不錯。櫃之祭司皺了皺眉頭,往 「不認識自己的少年」那邊望過去。而那名少年卻完全不為自己辯解,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   櫃之祭司突然看到了地鼠歐伊吉司,便問他:   「他們說的是真的?」   「 ?我,我……」   歐伊吉司說不出話來,用驚慌的眼睛看了一下艾基文,再看了一下「不認識自己的少年」。隨即,剛才告 發罪行的其中一名少年轉過頭看向歐伊吉司,還使了個兇惡的眼神。這無言的威脅是「如果有任何差錯,要你好 看」的意思。   歐伊吉司猶豫了好一陣子,才好不容易開口說:   「那,那個……打人的事……是……是真的……但是……」   此時艾基文突然用生氣口吻,像在脅迫似地低聲說:   「現在還吞吞吐吐什麼?我們知道

很膽小,但

這樣裝做一副不管朋友冤屈的樣子,以後我們還能做

朋友 ?」   另一名少年則輕輕抬腳用力踩了一下,還有一名則像是生氣般握緊拳頭,靠在另一隻手的手掌上,摩拳擦 掌。   歐伊吉司一面發抖,還是很苦惱。可是最後他還是這樣說道:艾基文的……話沒有錯……他打了我們……威脅我 們……「」艾基文得逞地轉過身去,提高聲音,說道:   「您聽到了吧?您也知道,我一向是不會說謊的!就像我母親一樣,不會說謊話。」「不認識自己的少 年」雖然都聽到了,卻只是抬起頭,並沒有轉過頭去。滿是擔憂和自責的歐伊吉司從還沒說完話就一直看著他,

他的目光沒

他一眼。連表情也沒有變化。只是,他的嘴角兩邊有些上揚,彷彿像在微笑。

  他在嘲笑自己的愚蠢。沒錯,這種自責已經令他厭煩了。這到底是第幾遍了?他每每發誓不再隨性做事而 招致愚蠢後果,但這已經是第幾次發誓了?每當他放下心防的時候,就會發生糟糕的事。他已經受過那麼多的教 訓,卻沒想到連這種小事也會犯錯!   會變成這樣,他心裡應該早就有數的!   「如果 說的是真的……」   櫃之祭司又再看著「不認識自己的少年」。然後直盯著他,簡短地說:「就真的該用刺客的刑罰才對。」   歐伊吉司嚇得發出哦地一聲,用手掩住嘴巴。刺客的刑罰到底是什麼



  同時,原本一直在假裝望著窗邊圖畫的黃裙少女也猛然轉過頭來,臉上也是一副吃驚的表情。   祭司接著說,聲音裡摻雜著憤怒的情緒。   「因為,聽到別人這樣告發你,就應該交出劍來,為自己辯護才對。可是你到目前為止都不拿出劍,也 沒有要求原諒,看來你心裡一定完全沒有反省!」   「……」   就連至今一直就站得遠遠地觀望這一幕的紅髮少年,也稍微移動了一下身子,想要走過來,但最後還是停 下了動作。「不認識自己的少年」到現在都還沉浸在其他的思索中,所以對他們說的話並沒注意聽。此刻,他在 意的不是這群少年幼稚的告發,不管變成怎樣都沒關係。他在意的是,往後他是不是還會繼續做這種愚蠢的事。   他甚至不想去

發他們的誣陷和

  「'不認識自己的人',

言。

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罪行

?」

  櫃之祭司早巳從權杖之祭司戴希(戴斯弗伊娜)那裡聽說,知道這少年現在是被這麼叫的。現在他說話的 聲音和剛才跟伊索蕾談話時判若兩人,而且語氣也變得很嚴厲。這名祭司是專職守護這島上必須遵守的規範與律 法的。因此,這一刻他說的話就是不可挽回的判決。所以艾基文那群少年才會拚命地要他

緊做決定。

  此時,「不認識自己的少年」開口說:   「我知道我的罪。」   艾基文和其他少年聽到這意外的回答,反而僵住了。櫃之祭司的眉頭有些上揚之後又垂了下來。

  「那麼

會辯解

的行為

?」

  接下來的回答既簡單且堅決。   「不會。」   「不會?」   祭司的聲音竟也不自覺地提高了。眼見就要受到很重的處罰,卻一點兒也不為自己辯解,這還是他當櫃之 祭司以來,頭一回遇見這種人。   會不會是因為這孩子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遭受什麼樣的懲罰,才會如此

?他清了清喉

,又嚴肅地開口

說道:   「你知道你會受到什麼樣的處罰嗎?」「不,我不知道。」   「刺客的罪罰,就是除了食指外,其餘手指需斬斷三指。」   如果是普通人,早就嚇得臉色蒼白了。但是從大陸來的陌生少年表情卻毫無變化,只是如此說道:   「這是我來到島上送給我的第一個禮物

?」

  祭司說不出話來了。他聽得出這少年的話是什麼意思,這是指他對不知者所做的判決太過分了。祭司是高 知識的人,他心中的正義感也如同對自己職責的忠實一樣。這時在他身旁的伊索蕾發出了輕咳聲。櫃之祭司說 道:   「那你為自己辯解不就行了,你對這些少年的告發,接受了嗎?要不然,有哪一點說得不對?不管怎 樣,如果

知道自己的行為有問題,就道歉,這樣不就行了?」「……」

  少年先是沉默了一會兒。可是艾基文卻趁此喊道:   「還不快點把劍交出來!這分明是在掩飾

邪惡的意圖嘛!」

  「 快交出劍來!」   這一次櫃之祭司以嚴苛的語氣說道。所有的人全都期待著他能交出劍並要求原諒,就連他的敵人,還有友 善對待他的人,全都認為他應該這樣做。   可是少年卻正視著祭司,用鄭重但仍是意志堅決的語氣說道:「我做不到。我不會這麼做。」

  「 說什麼?」   「這把劍等於是我的生命。就算你斬斷的不是手,而是頭,我也不交出劍。」少年的眼眸由灰色變為藍 色。這種深邃的眼神絕不是一般少年會有的眼神。他說出最後一句話時,甚至還帶有些許的傲慢。   「這東西我

對不會交給

們的。」「無禮!」

  如此喊出的人不是祭司,也不是多話的艾基文,是至今一直不發一語的那個人,那個只在後方觀望事態的 紅髮少年。   「賀托勒!」   祭司一叫出他的名字,他隨即走向前去。他真的好高,甚至比「不認識自己的少年」還要高。   那個名叫賀托勒的少年用凶狠的眼神投向「不認識自己的少年」。他紅髮下的濃密眉毛與睫毛,還有明顯 的輪廓,都更加顯出他這個人的存在。   「你的處世方法只能用在大陸。現在你已是島上的人了,就該遵守島上的律法。不要胡作非為,因為你 這樣做會有人把它當做是種侮辱。」   「不認識自己的少年」看了他一眼,便立刻把眼睛轉向了別的地方。他這種不願跟他多說的態度,鐵定會 激怒對方。但實際上,生氣的不是賀托勒,而是艾基文。   「你對我哥哥用這種態度,實在不可原諒!」   「安靜一點!」   祭司雖然對突然插嘴的賀托勒沒說什麼,但卻對艾基文大吼了一聲,而且立刻也對「不認識自己的少年」 生氣地喊道:   「

當場把劍交出來!不然就會受到

希望的懲罰!」隨著音量的提高,事態也變得一觸即發。如今只

要生氣的櫃之祭司喊一句話,「不認識自己的少年」就要被處以不可挽回的判決。他一旦了下判決,連島上的最 高統治者攝政,也無法輕易變更。站在窗邊的莉莉歐佩一臉不安,一副像要衝過去的姿態。這少年簡直是在挑戰 祭司的權威。   此時,一個低沉而冷漠的聲音劃過沸騰的空氣。   「有一點我無法理解。」   白皙小腿下方一雙用羊皮製成的無跟皮鞋,往前移動了兩步。那雙鞋有些大,腳踝處還留有一點空間,雖

然有鞋帶可以繫緊,但現在卻是鬆

的狀態。

  「在島上,誰可以挑選並允許人持劍   

?」

的問話雖然是針對櫃之祭司的,但目光卻在其他地方。「不認識自己的少年」稍微低著頭,並沒有移

動。他的頭髮閃著鐵青色的光彩。   「這當然是……」   誰都知道答案。這是屬於六名祭司之中的劍之祭司所管轄的。所以說呢?   「是的。但在我看來,劍之祭司一定不會允許這個少年帶著劍。」「什麼意思?」   櫃之祭司驚訝地看他,艾基文遲疑地開口說:   「因為這少年才剛到這裡,怎麼可能會被允許……」   艾基文平常連在祭司面前也不分事理好壞,一味污蔑好人,只有在這個少女,也就是伊索蕾面前,他才不 敢亂說話。不僅如此,櫃之祭司對

說話也很客氣。此時,

有叫少年把劍交出來,表示他允許了,難道不是這樣

說道:「帶這少年來的正是劍之祭司本人!他沒

?」

  以艾基文為首的那群少年似乎並不知道,帶「不認識自己的少年」來島上的正是奈武普利溫。不知為什 麼,島上至今都還沒有正式發佈劍之祭司已經回來的消息。   此時賀托勒冷靜地開口說:   「也不能就此斷定吧。劍之祭司離開島上這麼久了,有可能忘了島上的律法。而且單純默許和正式許可是 不同的。他不是還未滿十五歲

?即使這是劍之祭司管轄的事,但沒有跟其他祭司,甚至沒有跟攝政閣下商議,

就可以輕易下決定 ?」   說到「攝政閣下」的時候,賀托勒的眼睛稍微瞄了一下站在窗邊的少女。然而卻是非常短暫的幾秒鐘。   就在伊索蕾正要回答時,從意想不到的地方傳出了回話。   「居然說我忘了島上的律法?是誰這麼說的?你是這樣想的嗎?」咚!   在少年、賀托勒還有櫃之祭司站著的地方,跳下了一個人影。大禮堂上面,在用來支

屋頂的橫

柱中間,有一個石造的大閣樓。這是保管祭典所需重要物品的地方。   剛才跳下來的人一直藏在那個地方。也就是說,他從一開始就把所有的對話都聽到了耳裡。



  奈武普利

把長髮往後一撥,站直身子,聳了聳肩,首先看了一眼伊索蕾,然後輕聲地說:

  「謝謝你如此幫我的學生辯護。」   「……」   伊索蕾只是看了他一眼,並沒回答。然而聽到「學生」這兩個字而吃驚的,卻是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   「學……生?」   看起來反應最為敏感的莫過於賀托勒了。他在吃驚之餘,忘了他一直維持的那股正氣凜然的態度,連話也 說不好了,整張臉漲得通紅。   歐伊吉司自從剛才被祭司問完話之後,現在才又開口,喃喃地說:   「學生,是學生……是學生……」   艾基文根本就說不出話來,其他少年也都是一樣。櫃之祭司好不容易整理好思緒,開口說道:   「是真的

,劍之祭司?

  「是的,正是如此。

真的要收第一個學生了?而且就是這位少年?」

過來,波里斯。」

  奈武普利溫用在大陸叫的名字,直接喊少年,但沒有人站出來說不對。「不認識自己的少年」走到他身邊 站著。奈武普利溫把手放在他肩上。   「沒有錯,這是我的第一個學生。在大陸的時候,就已經舉行過入門禮了。因為我沒有必要到死都沒個傳 人吧。」   「那、那麼……這是件

得高興的事。」奈武普利

並沒有提到持劍的問題,但這已經不算是問題了。成

為劍之祭司的第一個學生其實是件非同小可的事。每一代職掌劍之祭司的人通常都會傳位給第一個,或者第二個 學生。然而奈武普利溫卻打破傳統,至今都還未收過學生。或許,這也是因為奈武普利溫並非前代劍之祭司的 學生吧。事實如何就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   從剛才就一直在後面注視著的幾名大人也一副驚訝的表情。可是他們和少年們,特別是賀托勒的臉上出現 的挫敗感是不同的。只有伊索蕾,像是聽到當然的事情似地,沒什麼特別的表情。   然而「不認識自己的少年」可以感受得到,奈武普利 刻,他在船上說的話一樣。

是真的決心要守護他,這正如在到達退潮小島前一

  看到大家這麼驚訝,可見這件事確實非同小可。而以前和奈武普利溫在大陸生活的時候,他甚至拒絕聽 到「老師」這個稱呼。現在說已經舉行過儀式,顯然只不過是即席編出的

言。可是現在,奈武普利

帶著信

念在支持他。他不但相信他,而且還保護他。為了他,甚至不惜騙人,不管是否會受到他人的斜眼,更不在意自 己的不便。事實上,「不認識自己的少年」並不知道,為了這件事,奈武普利溫甚至還破壞了他的信念,那個他 很久以前就決心並一直實踐著的重大信念。也就是,他曾對自己發誓,絕不收任何一名學生,以防影響到「劍之 祭司」這個職位的繼承。   少年不發一語。他早在來到島上之前就決心跟著這個人了。以前是渥拿特,再來是伊斯德,現在是奈武普 利

的他。從伯爵的城堡分離之後又再相逢,到最後讓自己決定來到島上,他的那顆心是很明確的,而且是能感

受到真心的信賴感。所以,自己會遵從他的決定。不,應該說是自己本就希望如此。   少年希望能成為他的學生,與他所有的一切有關聯。   「這確實是很重大的事。那個,你……不是還沒有名字嗎……對了,受名的儀式最好也能提前。明天早上, 對,明天早上怎麼樣?我去跟權杖之祭司講。

。」 一定會說好的。真是的,真是,我都忘了,還有事要辦 呢

  一直都以一副嚴肅態度的櫃之祭司一個人搔著頭,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似的,後來才鎮定下來。接著,他 走向「不認識自己的少年」,將雙手交叉放在少年的肩上,嘴裡念出幾個祝福用的符文,他的肩上隨即發出一道 光芒,順著手臂下到手上,到達少年的肩膀之後便消失了。   身旁的奈武普利

很快地說道:「

快向櫃之祭司道謝。剛才他已經解除了原本在

身上的所有禁

制。」他不知道解除禁制是什麼意思,不過,「不認識自己的少年」還是低頭說了「非常謝謝您」。其他少年全 都用很不滿的眼神看著這一幕。其中,賀托勒還很明顯地顯露出嫉妒到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表情。   可是,卻有一名少女露出和他們不相同的表情,目不轉睛地看著「不認識自己的少年」和奈武普利溫。那 就是站在窗邊的 是,

裙少女莉莉歐佩。大概是

以為沒有人注意到

看著「不認識自己的少年」時臉上還微笑著。在

吧!

的臉上帶著很感興趣的眼神,特別的

心裡,似乎在計劃著什麼有趣的事。

  伊索蕾仍舊什麼話也沒說。她似乎在這種情況下,也下意識地避免和奈武普利溫談話。可是,少年道謝 完後,又再一次朝她看了一眼。   不知為何,他覺得自己一定會一直想到

。而且他很想問對方是否也一樣想到現在的他,想到此時此刻。

32、月桂樹   「渥拿特、伊斯德,而現在是叫奈武普利

。天

,我記一個人的名字,居然需要記到第三個,未免太

不公平了吧!」「那就少幾個字叫啊。看是要叫奈武普、惱普,還是惱武也行。」

  「叫惱武嘛,好像聽起來很可笑。」   「

不要說別人怎麼樣,從現在起,

會有一個新名字,誰敢保證不會是那種少叫幾個字會很難聽,全

部念又嫌太長的名字呢!」「比方說呢?」   「譬如說,泰斯摩弗洛斯。」   少年不由得哈哈笑了出來。因為,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這名字的主人正巧經過他們眼前,正要走過 去。奈武普利

剛才就是因為看到他,才如此說的。接著,奈武普利

以一副非常高興見到他的態度,揮搖著

手,對他說:   「獎章之祭司!早安 !」   泰斯摩也搖了搖手,回答了一句問候語。接著他就繼續走著,等他走遠之後,奈武普利溫頑皮地笑著說:   「其實他的名字還算好的。要是叫做布黎托瑪勒蒂絲,或者泰勒克希艾菲雅這種名字,後半輩子就別指望 有人會喊你的正式名字了。」   「誰會記得這麼長的名字啊?恐怕自己沒忘記就算很不錯了。」「可是你看我,我剛才不是就念得很順 了?」   「哦,是



說的那兩位小姐到底是誰?」

  這天,是為「不認識自己的少年」舉行洗禮儀式與正式入門禮的日子。兩人走到大禮堂後面,來到有一大 片草地的地方,便停下來站在那裡。   雖然天氣有些陰霾,但仍有微弱的陽光映照著草地。已經有不少人來到這裡,聊著天閒逛著。這可說是他 上島後至今看到最多島民的一次。   可是看到這片草地的那一瞬間,「不認識自己的少年」心中卻有些莫名的衝擊。   這裡地面的大部分是泥地,中間的小路鋪著扁平的地磚。這跟他到達島上第一天時,在某個瞬間看到的廢 墟幻象有差不多的景致。他總覺得有差不多的感覺。   一些像大碗似的青銅器排在道路兩旁,裡面裝有大約半滿的水。乍看之下水似乎很乾淨,只是偶爾會看到 幾片樹葉浮在水上。仔細一看,才發現容器中間有個圓洞,通到地底下。「哦,

們來

。快來這邊。」

  在地磚路的盡頭,也就是和大禮堂後牆相連接的地方,有一個用石頭砌成、類似祭壇的平台。權杖之祭司 戴希正站在祭壇下方,朝他們招手。戴希穿得和第一天看到時不太一樣,她披著一件寬鬆的褐色衣,頭上戴著一

頂銀色頭冠。   這頂銀冠的模樣很特別。有幾根直直往上的樹枝形狀物圍成,最高的部分長可能有三十厘米。

手上仍拿

著那天看到過的,杖首有個彎月狀水晶裝飾的權杖。   「不認識自己的少年」離開奈武普利

身邊,走到戴希面前站著。戴希則是往祭壇行了一個大禮,然後轉

身,把手伸進自己面前一個裝水的碗。   儀式開始了,但人們只是停止聊天,並沒有排隊或停下所有動作。他們來這裡其實只是希望即將接受新名 字的少年能盡可能認識更多的人,新名字能廣被眾人呼叫,所以才會出席,並不算直接參與儀式。事實上,也沒 有要求一定得來這裡。他們就像是某人生日宴會上的賀客一樣,只是過吹蠟燭時拍拍手而已。   戴希把手從碗裡抽出來,在少年頭上輕輕灑了幾滴水。所有的人都注視著他們的動作,奈武普利溫、阿尼 奧仕(丹笙)、莉莉歐佩、賀托勒、艾基文、歐伊吉司以及其他祭司們,他們都站在附近周圍,注視著這場儀 式。   「從我們古代故

——大陸,橫越大海而來,當了'不認識自己的少年'三天的少年啊!如今你即將成為島

民,亦即'月之巡禮者'的一員!」   比較特殊的地方是,這個儀式的執禮人是六名祭司之中算是擁有最高權威的權杖之祭司。通常島民的名字 也是由祭司們所取,但洗禮儀式大部分是由比祭司更下一階的人,也就是十七名修士,或者「思可理」的老師來 執禮的,而且也常有由村裡年老的長輩來執禮的情形。當然,那種洗禮儀式大多是在嬰兒期就受洗了,像他這樣 年紀的少年受洗可以說是少之又少的事。   有幾個人在耳語,說這個儀式也同時兼有成為巡禮者的入門禮。其實,在島上出生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巡禮 者,所以不需舉行入門禮。   「我,借由月女王之權杖,消除你舊有之名,另造新名,此乃為改換那成就生命行列中之一點,以忘卻過 去生命之所有一切。夜空之女神,為其期待之人降下星辰,以後生命將依其星辰運行。」   戴希一面如此說道,一面用雙手捧水,高舉到空中。 著變化為紅色彩光,群眾之中有人不禁發出「

手中發出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少年的額頭。光芒接

」的讚歎聲。

  賀托勒的表情更為陰沉了。因為,在洗禮儀式看到紅色彩光表示是「劍之路」。雖然他自己並不記得什 麼,但聽說他小時候受洗時也有這種顏色的光芒。正如同初見「不認識自己的少年」時的預感一樣,這個人確實 是他的競爭者。背後群眾的耳語聲,更令他覺得刺耳。「果然不愧為劍之祭司所選擇的少年。」   「應該沒有錯。看他腰上的劍,確實很有架勢。」「看來好像已經可以看得出下一個劍之祭司是誰了。」

  紅色彩光還沒消失,下一個儀式都要開始了,它還發出更強烈的光芒,而且逐漸擴大。正當群眾驚訝到連 眨眼也忘記的時候,已經變大到直徑約二十厘米的彩光才在戴希的手勢下突然地消失掉。   戴希像是要平息騷動似地,提高聲音說道:「要開始認識自己的少年



現在被取名為達夫南。



達夫南。」達夫南……?   通常人們對於他們名字在古代語言的意義都不太瞭解,所以這名字到底有什麼含意,當場實在是無法得 知。現在已被取名為達夫南的少年,也是這樣。只是對他來說,這名字和哥哥的名字「耶夫南」很像,這一點令 他找到了些滿足。   協助儀式進行的一名年輕女子一直在旁邊等候著,此時她走了過來,手上拿著一把大的銀剪刀。戴希低聲 地說:   「現在接受新名而新生的少年啊,將你心中舊有的一切永遠摒除在你內心之外吧。」   女子抓了一撮他光滑的頭髮,靠到剪刀上。喀嚓!喀嚓!少年的黑青色頭髮就這樣被剪下,掉落在地 上。如同小鳥羽毛般輕輕散落到白色地磚上。   他的頭髮長到幾乎蓋住背部,但他並沒有什麼不捨。既然決定要在這裡過著和守護自己的人一起的生活, 剪下的頭髮正好代表他的這份決心。   所有一切煙消雲散。這感覺就像是和過去連結的繩索被一根根地剪斷。   戴希最後用雙手握住權杖,伸向前去,說道:   「受洗之後,你將成為見習巡禮者。從現在起,你是小小巡禮者,也就是學習在此生活之人。如果你表 現優秀,在十五歲的淨化儀式過後,將可成為真正的巡禮者。去探究月女王的意志、古代歷史,以及 指出的路吧。此地有著為

一人而準備的約定。只有

的星辰為

,才能找出那份約定。」

  戴希權杖上面的水晶彎月柔和地發出一道光芒。之後,儀式就結束了。來觀禮的人不約而同地拍起了手。   人群慢慢地散去。達夫南在原地站得比較久一點。他想到昨晚戴希到他臨時臥室去找他的事。   當時。戴希將一個很大的銀盤遞到他面前,然後要他把雙手放在那上面並且閉上眼睛。他有些慌張,想請 教奈武普利 他卻不在那地方。   他一直閉著眼睛,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到戴希說可以睜開他才睜眼,然後看著銀盤。隨即,在那 裡出現了一些奇怪的影像。

  那是他無法很快看出是什麼東西的圖畫。像是泛著油還有水紋,但仔細一看,圖畫裡彷彿有個大井,周圍 有著一些石柱。正當他覺得神奇的時候,戴希把銀盤放到一旁,對他說:「對於圖畫的內容,你不需太在意。因 為這還不是你能理解的。但是我在你閉眼時看到了盤子的光芒變化。看來你尚未真心想歸屬這個地方!你會來 這裡是因為特別的事和特別的人,是吧?但是我知道你絕對沒有欺騙或惡念的心。等你到了十五歲再決定一次 未來吧,在此之前,你要好好找出在這裡能得到的收穫。看看是否能將你心中的混亂在此治癒。」戴希知道他 內心的混亂……   「好了,我們走吧。」這時奈武普利溫走過來,輕拍了一下他的額頭。達夫南從沉思之中醒了過來,就看 到一名像是曾經在哪裡見過的少女正在向他微笑。   「

好!我是莉莉歐佩。叫我莉莉也可以。頭髮被剪掉後看起來也挺帥的!

要不要'親口'對我第一次說

出你的名字呢?」   達夫南不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就糊里糊塗地回答:「   他看到身旁的奈武普利   「很高興認識我

……我叫達夫南。很高興認識

露出驚訝的表情,似乎原本想說些什麼。莉莉歐佩

。」

笑了出來,接著說:

?真的?」

  這次他是不由自主地說出了真心話。   「這個嘛……」   他一說出口,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可是莉莉歐佩卻是一副「這種話我應該要對你生氣的,所以你欠我 一次情」的表情,

哼地一聲,說道:

  「嗯,你也未免太坦白了吧!不過,你長得很帥,所以我就放過你這一次吧。」   這一回,不知該如何答話的達夫南微微張口,用驚訝的眼神看著莉莉歐佩。

突然笑出聲,並輕快地跳著

往後退了一步。   「嚇到你了嗎?不過,我說的是事實,所以我並沒說錯。而且你也該諒解我為何這麼說。因為,我是這 麼地漂亮,不是

?而且是非常漂亮!可是

看到我卻講那種話!」

  「……」   會這樣自誇的人,他還是頭一次見到。就連以前對自己美貌及可愛非常有自信甚至引以為豪的羅茲 也不會這樣大言不慚地說。

斯,

  可是莉莉歐佩看起來並沒有很不高興。

只是吐了吐舌頭,嘴角

笑地上揚著,露出了頑皮的微笑,這

跟羅茲妮斯常會展露出的自信表情,還是有很大距離的。說的正確一點,其實她根本只是說些讓別人嚇一跳的 話語,並以此為樂的調皮鬼。至於那些話是什麼內容似乎並不怎麼重要。   「那麼,漂亮的小姐要走

,要是

想再見到我,記得提前一天先預約哦!再見!」莉莉歐佩舉起手,

在眼角邊點了一下,便輕快地放下,很快跑向人群之中,走掉了。留下兩個男的有好一陣子都說不出話來,片刻 之後,才用相同的動作把頭髮往後撥去。奈武普利溫一臉的目瞪口呆,喃喃地說:   「哦,真是的,這孩子什麼時候變得比羅茲妮斯還高明了?」   原來連奈武普利

也有跟他同樣的看法。達夫南抬頭望著這個如今已確定是他老師的男子,問道:

  「 和 很熟 ?」   「是 。」   「 是什麼樣的人 ?」   「 怎麼這麼關心 ?」   「 ?」   奈武普利溫突然臉上滿是捉弄的意味,說道:「 我莫嫁

。不過,現在

對我好像沒什麼興趣了,如果

,在我離開這裡之前, ,事實上 呢 喜歡

,就讓給

還跟我說過非

好了。哦,我實在心胸太寬大

了,真不愧是優秀的老師啊!」   「如果說



失散多年又再找回來的親生女兒,我可能還比較相信一些。」「



哪裡像我?」

  「您不是也和羅茲妮斯很合得來嗎?所以也一定跟她很配。」   「難道你就跟羅茲妮斯合不來嗎?你不也跟她很要好?」「那個……」正當他想說「當時我沒辦法選擇 喜歡或討厭」時,奈武普利溫卻擋住了他還未出口的話。「是啊,沒錯。現在你要說的正是我想說的話。我也 是。」「羅茲真是可憐。」   「

這個笨蛋,更可憐的是我們才對。

自己想想看。」仔細一想,還真的是這樣。

  兩人接下來就跟以前一樣,互相開起對方的玩笑。即使有人在看,也當作沒看到,不過,其實兩人還是有 差別的。雖然達夫南沒有感覺到,但奈武普利   「對不起。」

早就發現到有人在注視他們了。

  看到眼前出現的紅髮少年,達夫南想起他在當「不認識自己的少年」時,曾聽過一次他的名字,他試著回 想名字,然而怎麼也想不起那個比較簡短的名字。幸好,這少年不是找他,好像是有事找奈武普利溫。   「劍之祭司大人,我想問您一件事,可以

?」

  「什麼事?」   「關於這個少年的事。」   在這一瞬間,達夫南中斷了試著回想名字的事。   聽到剛才那句話的同時,他察覺到這個人是怎麼看待他的。剛才不久前戴希才向眾人宣佈「達夫南」這個 名字,但他卻硬是不叫這個名字,理由只有一個,就是這個人故意無視他的存在。   「他真的算是祭司大人您的第一個學生   奈武普利

?」「

。難道有錯

?」

這麼隨口一說,紅髮少年——賀托勒便用大膽的口吻說:「錯了。」

  兩人同時盯著彼此的眼睛。接著,聽到奈武普利溫說話的語氣,達夫南不禁睜大了眼睛。因為,他從未 想到奈武普利溫竟會用這種語氣說話。   「什麼有錯,現在就在這裡給我說清楚。當場說服我,敢隨便搪塞,我可不會原諒你!」在他不假以辭色 的語氣之中,有股輕蔑深藏在其中。達夫南以前從未見過奈武普利

會對年紀還小的少年用這種不高興的口氣說

話。可是賀托勒反而一副很習慣似的樣子,並沒有吃驚,只是先低下頭,然後又再抬頭,說道:   「首先,他連月女王的教誨是什麼,都還搞不清楚。也就是說,他可以說還不是真正的巡禮者。對於這一 點,剛才權杖之祭司也在受洗時提到過。現在他相當於是我們一直認為應該排斥的外人。第二,必須接受這個事 實的我們,覺得他除了跟您有個人交情外,對他一無所知。要接受他成為共同體的一員就需要花費很多時間,更 何況是讓他突然登上這麼重要的位子?有好血統,在島上誕生,且不必懷疑其身世清白的那些孩子,您怎麼不考 慮 ?」   達夫南聽著他這麼說,心中卻沒有什麼情緒。他的話沒有錯。自己的過去是一片灰暗,個性不好,甚至還 殺過人。   所以他的這番話只是再次確認自己所知道的事而已。這少年只不過是在單刀直入地表達他的不滿與不安。 可是為何他要這樣?為何他對此事這麼不滿與不安



  至今達夫南還不知道成為奈武普利溫的學生是很重大的事。雖然他知道自己算是令人稱羨的人,但也不需

要恨他到這種程度啊,理由到底是什麼呢?   此時,奈武普利溫也跟他不相上下,用僵硬同時威嚴的語氣開口說道:   「所以,我就應該把

收為我的學生是

?忽視我應有的權威,隨便跟我理論對錯,

還沒有這種權

力!既然你這樣努力地跟我說了這麼多,我也在禮貌上簡略跟你解釋一下。好,現在和你說話的我在大陸生活 了五年多,已經受大陸的文化風俗影響!你是不是連對這個也覺得不安?作為我的學生,有什麼責任與權力?只 要我喜歡就可以了。對此有必要讓第三者來批評嗎?我連對你認識誰、交了哪些朋友,都不管,為何你要來管 這件事呢?好了,給我走。我聽你說話,感覺就像被宿醉弄得頭昏腦脹。不要來煩我了。」   奈武普利

拉著達夫南的手,毫不掩飾怒氣地走掉了,可是賀托勒卻站在原地好一陣子,然後才轉身,與

那群不知何時圍在他身邊的少年們朝著相反方向移動腳步。他們之中,有一個是賀托勒的弟弟艾基文,他正在心 中激動地想著某個計劃。「喂,波里斯。」   奈武普利

和他在山坡上一片綠油油的苜蓿草地上坐了下來,原本奈武普利

正無心地垂下手來撥弄葉

子,突然叫出波里斯的名字,令他胸口的一角像是被針刺了一下的感覺。「好久沒聽人這樣叫我了。」   「你的名字,沒有必要一定得改掉。」   「什麼?」   奈武普利溫用他的大手拔了一撮苜蓿草,灑向四方,然後說道:「你知道你名字的意義嗎?島民的名 字都是有含意的。」「這我聽說過。達夫南這個名字是什麼意思呢?」   「達夫南……是月桂樹的意思。」   「月桂樹?」   他曾經聽過這種樹名。但實在想不起來是否看過。即使看過,恐怕也不知道那就是月桂樹。因為他對植物 並不怎麼感興趣。   「在島上並沒有月桂樹,大陸就有這種樹。或許那些在島上出生,不曾到過外面的人並不知道月桂樹長得 什麼樣子。甚至,連權杖之祭司戴希應該也不知道。因為

也不曾到外面去過。不過,那是種很美的樹。聽說在

大陸,會用那種樹的綠葉來裝飾勝利者的頭冠。」「可是,在島上怎麼會以不曾見過的樹名來作為人名呢?之前 我聽說過有祭司的名字是'無花果樹'的意思,但告訴我這個的男孩卻說他不知道什麼是無花果。」   「據說我們原本居住的地方不但有月桂樹,也是無花果樹茂盛生長的地方。但是現在幾乎已經沒人記得 了。我們是遠離故鄉的流浪者啊。如今連根也很薄弱了。」「那是在哪裡呢?」

  「不知道。或許不是完全沒有人知道吧。也許攝政閣下或者在木塔內的賢者能知道。但是普通人,甚至像 我,只能說不知道了。反正也毫無意義了,因為如今只剩我們和過去的王國共通的極小部分了。」   「奈武普利溫……那麼你的名字是什麼意思呢?」   「航海者。」   航海者……這跟奈武普利溫實在太相配了。航海的意思,可以只局限在船隻方面,也可以看成是流浪遠方的 意思。如果是指漂泊、不固定在一個地方,對奈武普利 阿尼奧仕(丹笙)就曾對奈武普利

更是適合。還記得,在來島上的途中遭遇到暴風雨時,

說過「大哥您真不愧為航海者」。

  「這是現在已經去世的前任祭司取的名字。呵,真是令人驚訝。

知不知道,那些名字都不是隨便取出來

的?」   「那是怎麼取的 ?」   苜蓿草不斷被拔起,在風中飄揚而去。被折斷的草莖所發出的辛辣味道弄得鼻子癢癢的。奈武普利溫伸出 手,弄亂了達夫南的短髮。以前耶夫南也曾對他做過類似的動作。   現在他的頭髮比離開貞奈曼宅邸時還要短,長度才過耳。剛才儀式中只是用剪刀大致剪過,所以發尾還是 參差不齊的。   「這是先探知未來之後才取的。窺見即將受新名的孩子的未來之後,再取造一個適合的名字。在醒悟到我 名字的意義時,就已預示我會出外去流浪過生活了。至於你呢,月桂樹對你應該有什麼意義呢?」   「我完全不知道。對於月桂樹,我一點兒感覺也沒有。」   奈武普利 笑著說:   「我不知道該不該跟

說這件事……原本

的名字並不是叫達夫南。權杖之祭司預知到

的未來之後,最

先取的是別的名字。可是她似乎又想起什麼,所以她來跟我商量。我反對那個名字,認為最好不要用那個名字 較好。」   「什麼……名字呢?」   「阿塔那陀史。」   「咦,比較長哦!」   「臭小子,不是因為長才反對的。我也不知道阿塔那陀史會變成達夫南。」「那個名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呢?」奈武普利溫有些遲疑了一下,說道:「不滅,不死……不會死亡之人的意思。」   不會死亡?   達夫南吃了一驚,奈武普利溫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低沉地說:「把它忘了吧。那種名字,根本不適合 你。月桂樹是第二個名字,但我也不知道有什麼含意。不過,最適合你的還是你父親給你取的名字。你是戰 士,波里斯這個名字應該是最適合你的。生命的戰士,也就是終其一生都在和遭遇到的事物戰鬥的戰士。」   達夫南一直在想著差點成為他名字的那個陌生概念,因而沉默不語,後來才問道:「您會繼續叫我波里斯 ?」   「至少,當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就這樣叫你!」   聽說在古代某處土地上,有月桂樹茂綠生長的國家。如今所有人都離開了那裡,那麼大地上還會有掛著綠 葉的月桂樹嗎?還是已經變成了什麼都沒有的荒蕪之地了呢?   「聽說我們古代王國的月桂樹通常會種在城堡入口。

的名字取為達夫南之後,如果

到了那個地方,

會不會成為受歡迎的人呢?」   奈武普利溫似乎有所保留,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33、敵對   三天後,達夫南被帶到「思可理」。   從村莊往北一直沿著緩坡上去,會看到一大片的平坦台地,在那裡有一所島上全部小孩都會去上的學校—— 思可理。學習的內容包括巡禮者的任務、月女王的教誨,一些古代歷史,以及棍棒護身術等等。所謂棍棒護身 術,就是只利用一根長約二米的棍棒,就能制服持劍敵人的技術,這算是種傳統武藝,島民都會一點。   達夫南現在已經知道月女王指的是掛在天上的月亮。可是稱呼「月女王」時卻和一般月亮的性質完全不 同。   月女王雖然傲慢,但卻是美麗的女子,雖然多變,但充滿智慧。 者,無法忍受看到懶惰或柔弱之人,是屬彎月特質,另一種則是

的性格有兩個內含。一是

喜歡強

通曉預知和魔法,能長久賜予智慧,屬滿月特

質。而月之巡禮者所追求的就是去瞭解她的這些矛盾特質,使自己生活得讓她滿意。   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的這兩種特質截然相對,有時候被一邊特質所牽制,又會不符合另一邊特質的 要求。但她也不是要人走中庸之路。因為,月女王憎惡優柔寡斷的人。她的感情表現時而是隱隱若現,時而卻 是十分明白直接。她偶爾會親手處罰她不喜歡的人,可大多時會姑息一些惡習長期危害。

  島民的祖先在古代王國時期,就信仰月亮宗教。也就說,這種信仰淵源長久,並不簡單。「透徹地瞭解月 女王的矛盾特質,不是渺小的人類容易做到的事。我們只是一直在不斷努力去接近

。我們也只能這麼做。」

  在思可理入口處,達夫南遇到一位老人,老人對他說出了這番話。老人曾經是思可理的教師,但現在已經 隱退,只在這裡做些整理庭院的事。達夫南走過老人身邊,進了一個低矮的一層樓建築物——思可理。沿著窄小的 走道一直到盡頭,有扇門。他敲門之後,走了進去。「

就是達夫南

。」

  思可理的校長是位修道士,是地位低祭司一階的巡禮者。在房間裡還坐著一名少女,令達夫南吃了一驚的 是,

是受洗儀式那天嚇他一大跳的莉莉歐佩。

  可是今天 稍稍顯現出

穿著長及腳踝的端莊長裙,臉上帶著和長裙很相配的文靜微笑。只有

的頑皮。



成兩束的頭髮,

真可說是有著數十種面貌的少女。

  相互介紹過後,校長說道:   「莉莉歐佩比你小一歲,在學校裡呆得比較久,為了讓你比較容易適應學校生活,她自告奮勇當你的 嚮導。所以你應該謝謝她,跟她成為好朋友。」   達夫南看了一下莉莉歐佩,對她說「謝謝」,莉莉歐佩也高興地露出漂亮的微笑,對他點頭示意。到此為 止情況還算不錯。   「

們去走一走吧。今天學校休息,可以慢慢到處參觀,明天開始上課。關於上課的教室或需要準備的東

西這些事,莉莉歐佩會告訴你的。」   兩人走出校長室,在走道上走了幾步。然後事情就開始爆發出來了。   「我不用叫你哥哥吧?我實在不覺得你像我哥哥,因為你的臉蛋長得太可愛了。呵呵。」「……」   「可愛」這個形容詞,只有在貞奈曼宅邸生活的時候,耶夫南哥哥才會這麼對他說!自從失去哥哥之後, 他連想都不曾想過,如今聽到這種話,更是覺得荒唐,甚至覺得有些無禮。不過,莉莉歐佩說這句話時,卻是笑 得很開朗,讓達夫南不知該不該生氣。   「……我不喜歡別人這樣形容我。」   不喜歡?這樣說算是很客氣了。   不過莉莉歐佩卻不是那種會放過能借題發揮機會的人。   「

,抱歉。我以後會盡量注意不在 ? 謝

面前說 嘍

可愛。不過,我不叫

哥哥,

還是覺得可





,心胸寬大的哥哥。這可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了!」然後,

就立刻走在前面。沒走幾步,便輕快地打

開了走道旁的第一個門。之後,她微微傾身,要他跟著她進去。其實她不這麼做,他也一定會跟著她的。   「這裡是我們學校最大最好的教室。其實,也只有兩間教室而已。」教室中央放著一張大圓桌,莉莉歐佩 快步走過去,像跳舞似地繞著 張椅子前方停住,用手拄在

子轉了快半圈。寬寬大大的裙擺一飛揚,就露出

白皙的腳踝和小腿。

在一

上,說道:

  「坐哪兒都行,但是這邊卻是寶座。因為這裡光線很好,而且可以不和老師面對面。所以最好坐這裡,知 道

?然後我會坐

旁邊。在這間教室,黎德蒙老師會在這裡教讀寫課程,還有菲洛梅拉老師教我們簡單的魔

法咒語。傑納西老師則告知我們巡禮者之路和古代歷史並讓我們發表意見。一般都是年紀大些的學生在這裡上 課。」 第二間教室在正對面。比之前那間小,但模樣差不多。教室中央有圓

和椅子,右側靠牆的地方空了一塊比較

大的空間。   這間鋪著木頭地板的教室,周圍牆壁有許多開著外層窗的小窗戶。從那裡照進來的柔和陽光將褐色 得像剛

好的柔軟

包。可是在

  莉莉歐佩用不怎麼

子映

子另一頭,卻有一個他不想見到的人正坐著那俯視窗外。

和的語氣叫他道。

  「是地鼠啊!你一個人在這裡幹什麼?」   男孩歐伊吉司嚇了一大跳,轉過身來,與達夫南的目光相接之後,顯得更加慌張。他不知所措地蜷縮了身 子,彷彿以為這樣就能讓自己不被看到似的。可是他也僅只能

稍稍

藏在椅背後面而已。

  「算了,在這裡是你的自由。」   莉莉歐佩跟歐伊吉司似乎也處得不好似地,語氣相當冷漠,接著就拉著達夫南走到左側牆壁那邊。那裡有 個不大的書架,書架上擺了大約四十本舊書。好像是因為孩子們摸來摸去的關係,書都有些破損,而書的內容似 乎大部分都很簡單。這裡大概就算是圖書室了。   「這裡的書想看就拿去看。不過,雖是這麼說,卻沒什麼人看。你是不是也對書本不太感興趣呢?畢竟 你是劍之祭司的學生嘛。我一看到這麼多書就頭疼。事實上,也夠多了。在畢業前似乎得把書全念完才行。你 以前有看過這麼多書同時放在一個地方嗎?」   看來這些書不只是被許多人讀過,而且還被到處丟過,他抬頭看著這些書的樸素規模。看過培諾爾伯爵如 同大海般寬闊的書房,並曾在裡面閱讀書籍渡過冬季的他,看到眼前這麼少的書籍,簡直就像看到鄉下人的個 人書架一樣。有些書的書皮都快脫落,而且書本也是隨便亂排的,每本書都比他讀過的書薄,書名也更簡單容

易。   一想起培諾爾城堡的書房,蘭吉艾的模樣就在眼前鮮明起來。那個坐在滿是陽光的窗邊,翻看著厚厚書本 的天藍色頭髮少年,他的低沉聲音與沉著眼神讓人感到如同昨天才見過般歷歷在目。他實在是個令人印象深刻的 人。或許再也無法見到他了。渡過大海,越過平野與山頭,在美麗的南方上地上,他應該還住在那裡吧。   「 在想什麼?」   「沒什麼。」   莉莉歐佩一副很好奇的眼神。達夫南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書,翻看內容。是給小孩子看的傳說故事集之類的 書。身旁沒有同齡的讀書老師,書本看起來也變得沒有味道了。他把書放回去,轉過身子。   歐伊吉司一直在看他。   「我,我……」   他很習慣性地說話結巴,而達夫南則是木然地看著他。實際上也確實是毫無感情。雖然他因受人脅迫而做 出不利的證詞,但達夫南並沒有很在意這事。就像他不覺得有必要再去愛別人一般,他也不想去恨誰。   突然間,莉莉歐佩插了進來,用生氣的語氣喊道:「你還有什麼資格對他說話?沒勇氣至少也要有良心。 是又膽小又沒原則!

應該很清楚我說的是什麼事吧?」

  沒錯,如果沒有勇氣,良心也會守不住,這個道理達夫南非常清楚。或許是因為仍然有一絲不悅,他並不 覺得需要憐憫歐伊吉司。   歐伊吉司聽到這番殘忍的話,卻還是費力地說著:   「我……很清楚……可是……不,我不是要辯解。我本來就只會這樣……真的,跟莉莉歐佩說的一樣,是個膽小 鬼……沒原則……對不起……乾脆

狠狠

我一頓……我、心裡會比較好過一些……」

  可是莉莉歐佩卻毫無同情心。   「什麼,為了要你心裡好過一些,就要他打你?你到底在說什麼啊?你想的怎麼都這樣荒唐呢……你 這種人根本不值得理,知道嗎?看你每天都挨揍,就知道你是什麼腦袋了!」歐伊吉司似乎都只是靜靜聽莉 莉歐佩說話,完全不反駁,把頭垂得低低的。這男孩長久以來已經習慣自卑,以致於連生氣也不會了。   「你這種人到底——」   「不要再說了。」

  莉莉歐佩一聽到達夫南的聲音,就住口不說了。然後

冷冷地動了動嘴角,雙手交叉放在胸前。

  達夫南轉頭對歐伊吉司說:   「我並不在意。」   他停頓了一下,又更具體地說:「戴希祭司大人說過,要我將過去的事隨著頭髮一起丟棄掉。你看到我的 短髮了吧?請不要再讓我為那件事煩心了。因為事情都已經結束了。」   說完他轉身走出教室,莉莉歐佩跟著他後面追了過去。達夫南一面走一面陷入沉思。剛才自己算是原諒了 歐伊吉司

?還是連謝罪也拒

掉了



  莉莉歐佩用稍微沉靜下來的語氣說:「明天早上九點到小教室來。去找衣袖之祭司培特萊先生,他會給 思可理新生的必備物品。他住在大禮堂東邊種有很多檜樹苗的那間房子。不管怎樣,來上學之後,老師們會一一 測驗你的能力的。大部分只要會讀寫,就沒什麼問題了,不用太擔心。對了,你是和奈武普利溫祭司大人一起 住吧?」   然後兩人就道了別。莉莉歐佩走進思可理建築物裡,她好像也在想著什麼事的樣子。「啊,你就是從大 陸來的達夫南?原來是 !」   不知這是第幾遍了。自從來到島上,每天都會遇到幾個對他有敵意的人,如今似乎又再多了一個。他就是 思可理的棍棒護身術老師吉爾。他原本的名字是吉爾雷波。   這男子年紀看起來和奈武普利

差不多。他將兩手攤開握著棍棒在兩邊交替移動,一面放鬆肩膀肌肉,一

面沉默地上下打量著達夫南。周圍有許多男孩、女孩拿著棍棒,正在按照老師指示專心練習。這裡是思可理教室 後的草地。現在是下午時分。   「所以說呢,你就是那個,嗯,很了不起的那個人的學生了?而且還是在來到島上名字都還沒取之前, 就是他的學生了,可真是與眾不同啊。」   這時達夫南才知道原來對方想說的是什麼。棍棒護身術老師吉爾停下他不停揮動的手臂。「還需要測驗一 下

?看起來應該是很厲害才對。既然

是那個很了不起的人的學生,如果還不厲害,就很奇怪了。

,對

了,沒準你的實力比我還強哩!」   那天,已經有幾名老師測驗過達夫南的學習能力了。裡德蒙老師考了他的讀寫能力,說他的作文實力比其 他同齡孩子都要優秀,菲洛梅拉老師則說他雖然完全沒有魔法知識,但說話聲音挺不錯的。而傑納西老師也說他 比外表看起來還熟悉書本,令人有些吃驚,因為最近島上很難看到愛讀書的孩子了。

  而第四個就是這裡。達夫南只是不發一語地抬頭看著吉爾老師,並不回答。可是當他聽到老師批評奈武普 利溫,想予以反駁時,吉爾老師又說:   「我只是想看一看。看你的實力到哪裡,所以你告訴他,我不敢測驗他學生的能力,請他別生氣。」   達夫南解下冬霜劍放在地上,拿起了一根棍棒,然後站在距離三步的地方。吉爾往前伸出棍棒,像在捉弄 對方似地,咻咻地不停晃動著。然後突然一個快速動作,戳了一下他的肩膀。   雖然沒有正中,達夫南的閃

也很好,但同時一個反射性的動作,卻把手中棍棒伸了出去。棍棒掠過老師

的手肘。吉爾老師因而變了臉色。   由於棍棒沒有鋒刀,所以揮砍的動作不會有什麼大作用。這時他才想到和哥哥玩木劍時的往事,不過當時 只是拿木棍代替劍,並不是要練習活用棍棒的特質。達夫南再度退後。   老師放開手臂,很快地連續三次刺向他的臉龐兩側。他全都避開了,但刺臉只是佯攻而已。老師趁著混亂 之際,將棍棒下擊到達夫南的腿。這一次當然擊中了。長長的棍棒瞬間被收了回去。   「真是的,

?」 這樣怎麼有辦法打扁我的鼻子 呢

  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想到要打扁老師的鼻子。他不相信自己有這樣的實力,可是這話令人聽了不由得怒從 中來。   「好,這次你攻擊看看!」   達夫南雙手緊抓住棍棒中間。他完全不熟悉使用這種長武器的方法,但如果是劍,他就會有自信多了。左 右相同長度的棍棒兩端,像移動雙臂似地揮舞。他用這種方式動作,然後突然一端快速推出去。   然而,吉爾老師一輩子都在研究如何使用棍棒,所以初學者會使用的攻擊招式,他早就已經看破了。棍棒 被封住,接著招式被擊破。攻擊失誤之後,自然就露出了破綻。吉爾老師以非常輕快的動作擊中了達夫南的腰 部、手臂。接著想打腳讓他

倒。

  此時,達夫南醒悟到乾脆跌倒會比較好一些,便故意摔倒在地,可是他沒正確抓好時間點,結果棍棒一 碰他就跌倒了。老師根本不可能沒有察覺到。   吉爾老師用生氣的語氣喊著:   「

是什麼東西,竟敢假裝打輸!

以為這樣就會打贏我

?」

  這語氣跟剛才的嘲諷完全不同。達夫南又再站起身來,沉著地說:

  「我沒有能力打贏老師。」   「呵!你真是越來越囂張了!不要故意放水。我的實力還沒爛到要讓你這種小孩來擺佈。你自以為是 奈武普利溫祭司的學生,就會覺得比我這個老師還了不起嗎?」   可是達夫南根本沒說過這種話。這時他才想到或許吉爾老師與奈武普利溫有什麼嫌隙,所以才每次說話都 會提到奈武普利溫,而且越講越激動。   「祭司大人他是很了不起。但我年紀小,實力還不夠。」   「別可笑了!都已經這麼盛氣凌人了,居然連我都不看在眼裡!你如果不認真跟我打一次,我是不會讓 從我面前走出去的。」   一聽到這句話,達夫南稍微怒氣上升,說道:   「我拿著不熟悉的棍棒,根本沒有自信可以打贏老師您。」   「

說什麼?那

的意思是,拿著劍就能打贏我

?那就來試試看

,拿

的劍來跟我比

!用奈武

普利溫祭司教導的厲害實力,來打倒我啊!好,要不要我也拿劍來比?」   此時達夫南才到自己說錯話了,卻不知該如何挽回才好。吉爾老師當場就叫旁邊的少年到倉庫去拿劍。周 圍的小孩不知何時都停止了練習,圍觀著兩人比鬥。可是幾乎沒有孩子同情達夫南的處境。他們只不過是用看熱 鬧的心態在旁觀而已。   拿到劍的吉爾老師又再氣勢逼人地喊著:   「 快拔劍 !」   「我是不會和老師打的。」   「

敢不打!那

是認定奈武普利

祭司的實力不如我了!」

  他死也不會這麼想。達夫南頑強地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老師您為何要對我這樣。如果您想和奈武普利

祭司大人比較實力,去見他不就可以了?我這

年紀小小的學生,怎麼能贏得過您呢?我資質愚昧,祭司教得好也無法全數吸收,所以實力還不夠好。請您不 要以我這麼差勁的實力,來推斷奈武普利溫祭司大人。」此時,吉爾老師身旁的一名少年走了過來。   「老師,您不必直接和這種少年比武。老師您教得很好,向您學習的我,可以證明這一點。」

  老師與達夫南同時轉過頭去,是賀托勒站在那裡。吉爾老師有些吃驚,但隨即動了動嘴唇,說道:   「沒想到你會為我的名譽而戰,但你說的確實沒錯。如果是你們兩人比,更能看出是誰教得比較好。」   看起來,吉爾老師和賀托勒的感情原本也不怎麼和睦,可是至少也比跟達夫南好。兩人都一樣不喜歡達夫 南。   賀托勒走向前去,說道:   「好了,跟我較量一下。你要用劍就用劍。趕快拔劍出來!」從吉爾老師手上接過劍之後,賀托勒目光 閃爍,擺好架勢。可是達夫南卻還有另一個問題。   「我不能拔出這把劍。給我練習用的劍,我才能打。」   賀托勒的眉毛上揚。   「

以為用

的好劍,會

傷我

?不用擔心。因為,我不會被

出任何傷口的。」

  自從奈武普利溫忠告他之後,他就不曾再拔出過冬霜劍。在雷米王國時,他曾經佩帶著一把小劍代替冬霜 劍,但在前往島上的途中就賣掉了。因為當時認為帶著兩把劍看起來太具攻擊性,而且也認為來到此地應該沒什 麼機會用得到劍的。   達夫南搖了搖頭。   「不行。我不能隨便拔出這把劍。如果不給我其他劍,我就不跟   「這小

怎麼這麼麻煩

打。」吉爾老師生氣地喊出聲音:

?給這小子練習用的劍好了!」

  賀托勒挑釁地說:   「哼,事實上,是不是因為你的劍看起來很糟糕?是不是因為每天懶得磨劍,結果劍都損壞到該拿去修補 修補了?」   對於這種無聊的挑釁,他並不想一一回應。終於,最後兩人手上都拿著練習用劍了。這時候,那些看熱鬧 的孩子瞄著被放在一旁的冬霜劍,臉上全是非常好奇的神態。   兩人不發一語地打起來了。   賀托勒的劍式能夠先發制人,不僅是因為他的身高比達夫南高,也是因為他的手臂也比一般人長。兩人拿 的劍是一模一樣的練習用劍,長度、形狀都幾乎相同。但因為這劍比達夫南平常使用的輕很多,所以他反而覺得

不習慣。攻擊的目標跟實際劍揮到的目標,總是差那麼一些。   達夫南的劍回擊賀托勒的劍,但因為賀托勒是突然就揮出劍來,結果輕輕畫到了達夫南的額頭。沒想到會 一開始就被傷到頭,這原本是不應該發生的事,但有豐富實戰經驗的達夫南並不因而驚慌。他後退之後立刻展開 了第二次攻擊。   往前兩步,突然急轉方向,剌向對方左腰。   「想贏我,門兒都沒有!」   賀托勒用一個罕見的動作 大的威力,他的程度到底有多好

轉手臂,

開接近過來的劍。達夫南嚇了一跳。用這種姿勢居然能發出這麼



  趁著達夫南驚訝之際,賀托勒的劍又

中了他的上臂。幸好是左臂。鮮血濕了衣袖,那些看熱鬧的孩子都

看到了。   要是換做普通少年,通常早已被這點傷嚇得退縮不前了。但是達夫南卻不同。在感受到危機的那一瞬間, 他反而找回了漏失的那半拍節奏,氣勢高昂地衝刺而去。唰!血流了出來,賀托勒的右肩衣服被劃開了。如此一 來一往,一時還無法看出彼此的實力。   就在這個時候——   「哎呀,怎麼會這樣?兩人的實力看起來差不多嘛!」   雖然聲音不大,但賀托勒反射性地晃了一下身子。那是莉莉歐佩的說話聲。   「賀托勒哥哥比達夫南大兩歲,怎麼會這樣?難道贏不了一個弟弟

?」

  「……」   莉莉歐佩的話中多多少少有想要刺激情緒的意圖,這是周圍的人都能感受到的。   

把手指點在鼻子上,頑皮地說:

  「那麼再過兩年,達夫南

不好就會比賀托勒哥哥還厲害也說不定!」

  剎那間,賀托勒的攻擊立刻變得有勇無謀,就深深地刺了過來。這可說是想一口氣制服對方,完全不管防 禦的攻擊方式。   「!」達夫南後退一步,同時像跳舞般靈敏地晃動肩膀,避了開來,並將對方的劍推開。同時,他抬腿蹴

擊對方膝蓋。一推掉對方的劍,立刻就砍擊過去。既然抓到了機會,便毫不留情地反擊,瞬間壓倒對方,這是 所有實戰的基本概念。比起對練,達夫南更熟悉這種實戰方式,所以他立刻行動了。   毫不遲疑的劍朝著賀托勒的太陽穴直直剌去。一直到此刻為止,他都絲毫沒有猶豫。   「住手!」   要是別人的聲音,他可能還會不加反應,可是這卻是奈武普利

的聲音。達夫南的劍停住了,正好在刺到

賀托勒臉孔的前一刻。   奈武普利

快步走過來,抓住達夫南的手臂,對吉爾老師吼道:

  「天啊,都還沒畢業的孩子,居然讓他們用實劍對決,你瘋了啊!你難道忘了為何在思可理只教棍棒 護身術的原因 ?」   回過神來的賀托勒此時才發現自己額頭和背脊到處是汗。剛才的一切都進行得太快,連驚慌的時間也沒 有。可是看到在眼前忽地停住的劍刃,他終於有種像是世上的一切都靜止之後又再開始轉動的感覺。   達夫南也在此時才知道自己差點就殺死了對方,內心飽受衝擊。他怎麼會這樣呢?其實不須那樣激動 的。而且他手中拿的又不是冬霜劍,怎麼會在那一瞬間像是很習慣殺人似地做出了那種舉動



  「哼……不要管我怎麼上課。」   看來,吉爾老師和奈武普利

彼此之間是用平輩的說話方式。奈武普利

十分火大地說:「剛才有一個

孩子差點就死了!作為一個老師,不阻止這種事,你到底是在幹什麼啊!」「你、你……」   吉爾老師不悅地全身發抖。他原本似乎真的並不管賀托勒是不是差點死掉,也不在意達夫南差點就殺死 人。   「你沒有資格對我說這種話!你這個一輩子懺悔也彌補不完的罪人……你、你不能來這裡插手管我上 課,你也不能來思可理,你、你,沒有資格呆在島上!」   大家都以為奈武普利溫會對瘋狂大罵的吉爾老師大發脾氣。但奈武普利溫卻很快地閉上了嘴,拉了達夫 南的手。   「我們走吧。不要上這個人的課!」可是吉爾老師卻因為那股沒人知道原因的憤怒,而像中風病人那般抖 著。就像是看到奈武普利 道:

的那一瞬間,所有的情緒都爆發了。他對著已經轉身的那個人後腦勺,像瘋子般吼

  「

幹嘛回來

?繼續在大陸流浪,死在那裡不就好了!

還記得一清二楚!卑鄙小人奈武普利



以為島民都很歡迎

?不可能的,我都

要是有良心,就不敢面對伊索蕾!」可是奈武普利

什麼話也沒

回,就在所有孩子的注視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那裡。   達夫南跟著老師走,走到一半突然回頭,想察看賀托勒的神情。可是首先看到的卻是莉莉歐佩的模樣。 根本不管差點死掉的賀托勒,而且還舉起右手,轉動著眼珠子,做出道再見的手勢。 34、兩個公主   到目前為止,達夫南和奈武普利

在一起的時候,有一個話題是他

口不提的。

  他們在雷米相逢時,奈武普利溫曾經利用一柄祭祀用的魔法匕首——彎月——讓他看過島上的模樣。而且當 時也看到了那名叫伊索蕾的少女。 第二天他就問了奈武普利溫這名少女是誰。是妹妹嗎?可是他卻覺得兩人臉孔根本不像。「這個嘛……」   這是奈武普利溫每次想要輕描淡寫地把話題帶過去的時候,就會出現的發語詞。所以當時也沒問出什麼答 案來。   然後,大概過了不知多久,有個機會聊到彼此的家人。那時候他第一次仔細說出有關自己故鄉以及貞奈曼 家族的事。關於早逝的母親、父親和叔叔之間長久結下的恩怨,姑姑的事,甚至還有耶夫南死去的事。   講完之後,他問起奈武普利

的家人。這才知道原來奈武普利

沒有什麼家人。聽說他母親的父母很早

就過世了,母親生下了不知父親是誰的他以後沒多久,也離開了人世,成為孤兒的他是受島民照顧長大的。其中 幫他取名的前任權杖之祭司,則像是對待親生兒子般的照顧他。那位前任祭司就是現任權杖之祭司戴希的親生父 親。   當時,他又想再次追問伊索蕾的事,但奈武普利溫卻仍然是三緘其口。根本無法得知有關她的任何事情。   來到島上之後,達夫南終於實際看到了伊索蕾本人,第一眼便對她產生了一陣奇妙的震撼感。是因為美麗 ?不是,美麗只不過是

的一點小特徵,

真正吸引人的是一些天生的特質。首先,就是

全身籠罩著一股

非人類所有的冷漠特質。   

那張像冰塊般的細緻臉孔,與劍士般穩健的身材,簡直就是對比,不過,

姿態,卻又跟這兩樣外表很相配。至於

那種不受他人

助的傲慢

的聲音,比一般女孩要稍微低沉,有時甚至會變成很特別的沙



  達夫南來到島上,對所有事物都感到陌生,這裡的人都與他不同,但最為不同的就是她。她像是從遙遠 星球來的,看起來就與眾不同,彷彿是傳說中遙不可及的美人一般。

  而且他也知道,不只他一個人這樣感覺到。   達夫南依照奈武普利

所說,決定不再上吉爾老師的課。他覺得再繼續下去,這個老師根本不會教他什

麼,這個人只因為跟自己無關的其他外在因素,就如此厭惡自己,想來是很難改變心態的。   「你……我是說,你確定不再上棍棒護身術的課嗎?嗯……」達夫南和奈武普利溫一起來到校長室。他並 沒有借由奈武普利溫的嘴巴說出,而是親口坦白地表明了自己的意思。校長也知道昨天發生的事件,大致知道了 情況,所以並不加責備。昨天的事件確實引來了很大的餘波。島民們對於有少年能和賀托勒有同等實力,相當感 到關切,而且有關那把

對不願出鞘的劍的傳聞,也在瞬息之間傳了開來。當然,也傳出了一些胡說八道的揣

測。   校長看了奈武普利溫一眼。奈武普利溫則是簡單地表示自己也認為這樣比較妥當。   「好,我知道了。達夫南你已經向劍之祭司學習劍術,所以不學棍棒護身術也無妨。那麼還能學什麼別的 課程呢?在思可理,要正式畢業必須獲得四科以上的教育成果證明,這點祭司大人應該很清楚。不過,現在思可 理的學制裡已經沒有其他科目可學了。」   校長像是把奈武普利

當作達夫南的保護者,對他如此說道。奈武普利

點了點頭,低頭看了一眼達夫

南,答道:   「可以學歌曲,

,我認為可以讓他去學習神聖的聖歌。」

  校長一臉意外的表情,揉了揉眼睛,說道:   「這誰可以教 ?」   奈武普利 簡潔地接著說:   「只有一個人能教,不是

?」

  「那個……」   還

不清楚狀況的達夫南一下子看看校長,一下子看看奈武普利

,然後不由得打岔說道:

  「什麼是神聖的聖歌?還有,必須有四科的教育成果證明,又是什麼意思   年邁的校長是個很樂觀且性情

?」

和的人,不僅對達夫南,對學校所有孩子都很寬容,所以他並沒有責怪他

打岔,只是慢慢地開始解釋。   思可理的學制原本就不太嚴格,只規定了入學和畢業的年齡,在學期間即使經常、甚至中途因家裡有事而

休息幾個月,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只要畢業時通過簡單舉行的幾種考試,達到某種程度的成就,就可以了。至 於上課,一天頂多只會上四堂,大約下午兩點左右,連高年級生也全都會上完課。只不過,即使下課了,學生們 通常還是留在學校玩鬧到四點左右。還有,參加畢業考試的所有學生都必須證明他在思可理學到的四科基本成 果。雖然成績水準有越來越低落的傾向,但因為這些科目是古代王國就承傳下來的傳統,絕對缺一不可。像現 在,達夫南學有三個科目:歷史、簡單的魔法、還有「教養」的科目——這一科的名稱有些模糊不清,實際上是學 認字、寫字、作文、解讀文章,此外還有就是老師偶爾會講給他們聽的各種古代故事、有關巡禮者以及月女王的 事,如此全部混合成為一科。其他孩子還學棍棒護身術,但達夫南不願學這一科,所以不可避免的,他得新選其 他科目。   「在以前,聽說有更多的科目。像現在以教養為科目所教的一堆東西,其實原本是分為哲學、文學、論 理、研討、數學、地理這些各式各樣的科目的。連魔法課也細分成好幾個階段。但這都是離開古代王國之前的事 了,由於來到這裡的人不過才一百多人,所以經過了三四代之後,大部分的學問都失傳了。在貧瘠的土地上,生 活的問題被擺在第一位,以致於即使有許多天才發揮天份同時傾注努力,但還是頂多只能勉強維持而已。」   校長講著古時候的事,不過,那個時代校長應該還沒出生。   等校長解釋完,奈武普利

說道:

  「聖歌基本上是指蘊含魔法能力的歌曲。但不能光只將它解釋為這種表面性的機能,可以把它想成是種神 聖的歌曲,它可以淨化人心,甚至可以進一步淨化靈魂。普通人只要學一兩小節就會唱了,但如果想要完全熟 悉,並自由自在地吟唱,過程就十分煩瑣了,而且也需要資質。以前本有好幾個傳承者,但因一次瘟疫,不僅奪 走了聖歌的傳承者,也奪走了許多魔法傳承者的性命。所以現在能夠正確吟唱聖歌的人只剩下了一位。」   達夫南不經意地聽到了窗外傳來的聲音。那是一名少女在哼唱純樸的歌聲。   松果松果松果兒,叮噹叮噹叮噹掛沿著樹木涼蔭,我們走呀走呀走呀走到樹林吧,朋友呀,走到樹林吧 「我好像會學不會。」   「是嗎,那你先把它當成只是在修身養性,再慢慢去熟悉。」   此時,校長說道:   「萬一……那孩子不答應,怎麼辦?」   奈武普利 只是微笑著說:   「我會說已經徵求櫃之祭司的同意,所以應該沒有理由拒絕。當然啦,那孩子一定沒想到這麼快就有學 生了。」

  或許這會比……學劍要和平一點吧。因為不用相互競爭,只要自己慢慢修練逐漸進步就可以了。   歌聲變得越來越遙遠。今天是個陽光普照的日子。涼爽涼爽涼山風,輕聲輕聲輕樹風酸甜酸甜山草莓,潺 潺流水小溪水走到樹林吧,朋友呀,走到樹林吧在半山腰的一片綠色草地上,東北方向可以看到連接島嶼北方山 地與冰壁的高聳峭壁,西邊則是陡斜的山坡直落而下。這裡有三個非常突出的圓形岩石、兩

遠眺南方的高大檜

樹、到處洋溢著的青草香味、一輪升到中天的太陽,以及僅有的三個人。那就是奈武普利溫、達夫南還有伊索 蕾。   「……」   達夫南和伊索蕾沉默地互視片刻。奈武普利溫緩緩地開口,又再一次說道:「這是你的第一個學生 。」「應該是祭司大人的第一個學生吧。」「這跟那是兩回事。」「是 達夫南會稱奈武普利



」之外,

決定的

?」同輩的孩子中,除了

算是唯一的一個了。

  奈武普利溫並沒有回答。伊索蕾忽地轉身,仔細打量著達夫南,隨即後退一步。這是種極為防禦性的態 度。奈武普利

露出像是覺得難過的眼神,對

說:

  「我對這件事不會有什麼看法。我跟他來,只是為了要把他介紹給

。我不認為

們兩人需要相互對

立。其實你們有些方面挺相似的。譬如你們兩個都不知道母親的長相……而且幾年前也都失去了父親。」   剎那間,伊索蕾的眼睛瞪大,堅定地說: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既然是我本人做出的約定,我知道該怎麼做。只拜託你一件事。」奈武普利溫臉 上帶著些憂鬱的神情,繼續聽她講下去。「請你在我面前消失。現在馬上!」   「……」   奈武普利溫不發一語地後退幾步,面對正看著他的達夫南露出一個無力的微笑。然後就轉身走下了山坡。   留下來的兩個人好久好久都沒有開口講話。   兩人並沒有坐著。自從來到島上,達夫南第一次看到有人對奈武普利

說話如此無禮。有那麼片刻,達夫

南覺得很是生氣,但不久便發現到她的聲音裡其實蘊含了一股強烈的情感。這倒不是因為達夫南敏銳,才發覺 到。事實上,達夫南是一定會發覺的。因為她的那份情感和自己很相像。是那種糾纏在一起,無法解開的恩恩怨 怨還有痛恨之類的情緒。   是為了什麼呢?

  等到兩人之中的其中一人開口說話時,太陽都早已升到頭頂上了。   「真是令人難以理解。」   雖然她比平常稍微提高了音調,但內含的深沉音色還是沒有什麼改變。   「之前你第一次看到我的那個時候,也說過這樣的話。」   那是達夫南在大禮堂被誣陷時的事了。令他感激的是,她為他辯護過。當時她也是一開口就說「真是令 人無法理解」。   伊索蕾沒有答話,便闊步走過去蹺腳坐到一顆岩石上。近距離地看她,才發現她有另一個他至今沒發現 到的特徵——她的頭髮摻雜有別的顏色。   和那頭被

扎上去而令耳朵和

子很突出的淡金色頭髮成對比的是,

巴。那撮頭髮以光滑曲線輕輕遮掩住右邊耳朵,但令人意外的,那撮頭髮竟然

前額上有一撮頭髮長長地垂到下 大多數是白色的!在陽光照射下

閃現發亮。   「 幹嘛這樣看我?」   這句話是那天達夫南以為

對自己說出的話,一想到此,達夫南露出了苦笑。可是他一笑,伊索蕾的表情

隨即變得有些奇怪。   「是因為

的白頭髮。我很好奇怎麼會變成這樣。」「原本就這個樣子。我只不過是有兩種顏色的頭髮,

就這樣一直看?」「

,對不起。」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看   「請問

不怎麼高興的臉色,達夫南只好開口說:

是不是討厭教我?」

  「我並不是因為

才這樣。」

  這似乎有「不管是教誰,我都不情願」的意思。達夫南猶豫地說:   「我原本也不知道會是誰來教我。」   「現在你還是不想打退堂鼓嗎?」   事實上兩人如果就老師和學生關係而言,年齡實在太接近了。聽說伊索蕾今年四月滿十七歲,和達夫南約 差四歲。但思可理其他老師都二十五歲以上,所以難怪她會這麼不像老師了。

  「那麼,誰能教我想學的東西

?」

  伊索蕾伸手緩緩撫摸手腕,用冷漠的語氣回答:   「沒有人,除了我以外。」   「那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過了片刻之後,伊索蕾搖了搖頭,起身站著。然後露出像是有些生氣的眼神,瞪了達夫南一眼,然後說:   「那麼,你唱一首歌來聽聽。雖然聖歌跟一般的歌曲不同,但畢竟還是歌曲。基本上,也必須先是歌曲, 才能在其中注入聖力。我是不可能從發聲開始教

的。」

  這實在算是一種很不親切的蠻橫無理。達夫南靜靜地想了好一陣子,但最後卻只能這麼說:   「我沒有一首歌能整首唱完。」   「連一首也不會?」   伊索蕾難以置信地盯著少年。就算生長在多麼荒蕪的環境裡,也不會有這種事的……不對,最重要的是,一 首歌曲也不會,怎麼會想來學聖歌呢?   隨即,少年用認真的語氣,答道:   「不是。實在是因為我無法在教聖歌的老師面前,唱出那種'可愛松鼠怎麼樣'的歌曲。」噗,她笑了出 來。達夫南驚訝地看她,伊索蕾隨即趕緊停止大笑,然後搖搖頭,說道:「不要叫我老師。聽起來很彆扭。」   「那請問要我叫

什麼好

?」

  「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

是我的老師,而且年紀也比我大,我不能叫

  「為何我連

名字。」伊索蕾興味索然地說:

要怎麼叫我也不能選擇?如果不想叫名字,就乾脆不要叫我好了。」達夫南閉上了嘴,過了

好一陣子才說:   「知道了。那我就只叫你名字,伊索蕾。我的名字是達夫南。」   伊索蕾只是不在意地點了點頭。看來往後跟她一定不怎麼好相處。

  達夫南再度跟地鼠歐伊吉司單獨

面,是三天以後的事了。這期間歐伊吉司身體不舒服,沒有去上學。

  「那、那個……」   達夫南沒想到他會找自己說話。他停下腳步,回頭看這小子。   「跟我……去一下,一下子就好,可以



對不是危險的地方。沒有其他孩子在那裡。拜託

……真

的,我不會再煩你了。」   達夫南有些猶豫。一想到上次幫他之後遇到的麻煩事,這次該不會又是受誰逼迫才來找他的吧。這個膽小 的少年很有可能會做出這種事來。   看到達夫南帶著充滿懷疑的眼神不願跟著去,歐伊吉司雙眼



水,雙手合在胸前,然後用顫抖的聲

音說:   「我知道

因為上一次的事,不相信我。但是……這一次

對不是。我甚至可以以月女王之名發誓。就這

一次,聽我的請求。有個地方我希望你能跟我去。」   一聽到他說月女王,達夫南的心動搖了。這個膽小的少年應該不會壞到或者大膽到以月女王之名說

。要

是有騙人的意圖,他就更不會把這個名字說出口了。跟著歐伊吉司去的地方,是在通往村莊後面三座山峰之中最 左邊山峰的路上。爬了很久才到那邊。當走到高度可以遍覽全村的地方時,他眼前出現了令人驚訝的景象。歐伊 吉司停下了腳步,達夫南也停住了。   在那裡,有個高度似乎超過十米的木造高塔。   塔的形狀實在很奇怪。雖然像圓柱般圓圓的,但地基面積和高度相較,實在太過狹小,越往上面越尖,令 人聯想到針的模樣。緊閉著的木門上面,可以看到幾個有外層窗的窗戶,根本看不出究竟有幾層,就像隨便堆疊 上去似的。在那座塔內,窗戶是在地面上呢,還是在層與層之間呢?   一座像是小孩塗鴉玩畫出的高塔,就這麼立在那裡。背景則是青綠色的峭壁,這般陌生的色調令人覺得這 塔像是被錯誤地放置在這裡。   「那個……到底是什麼 ?」   歐伊吉司有些臉紅地說:   「那個,

……是我的秘密城堡。是一個很幸福的地方。」

  歐伊吉司率先走過去,敲了敲門。結果沒有回應,但他還是推開門走進裡面。

  大概是因為從明亮的地方一下子進去,所以感覺裡面非常昏暗。他們進到一個直徑大約五米的窄小圓形房 間。地面鋪著類似地毯的東西,幾張椅子圍著放在上面。還有一個沒有點火的壁爐。   事實上,從外面看塔的形狀,就猜得出裡面不可能會有多寬闊的空間。角落有一個梯子,上面則有個像是 通往上層的洞。看到這裡的時候,突然間,從那個方向傳來了說話聲。   「我們的小學者來

。咦,今天還帶了朋友一起來

?」

  接著,從梯子上走下來一位外表大約四十歲左右的大叔。他穿著類似工作服的衣服,外面圍了件圍裙,頭 上戴著一條褪色的頭巾。   一走下地面,他很快地脫下頭巾,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微笑著要跟達夫南握手。他的手很大而且柔軟,卻 都是灰塵。   「歐伊吉司帶朋友來,

是頭一個哦!真高興見到

。我叫傑洛。」

  因為他的下巴長滿灰褐色的鬍鬚,一說話就會晃動,所以那裡也一直掉出灰塵。握過他的手之後,達夫南 的手心也一下子都變得黑黑的。   「我叫達夫南。」   「達夫南?咦,這名字我好像在哪裡聽過?」   歐伊吉司在一旁嘻嘻笑著說:「我之前不是曾經跟您說過嘛?他是從大陸來的。」   「 ,對!」   突然間,傑洛用雙手緊握住達夫南的手,一副很高興認識他的表情。然後他甚至還握到手腕,對他說:   「原來

就是那個孩子!聽說

了他。真是謝謝

!這

人擔心的。聽他說,他是頭一次和同齡小孩像那樣,講話講那麼久

只喜歡書,不

得如何交朋友,頗令

。」

  達夫南有些驚訝,他看了歐伊吉司一眼。這個大叔就像只呆在這形狀怪異的木塔裡,對外界的消息似乎全 然不知。歐伊吉司紅著臉,

緊拉住傑洛叔叔的手臂。

  「不,不要再說這些了,那個……請聽我說。」於是三個人拉了椅子,面對面坐了下來。首先開口的是達夫 南。   「請問您是歐伊吉司的父親 紋,看起來很慈祥。「我不是。這

?」傑洛叔叔張大嘴巴,並露出微笑,搖了搖頭。這個人臉上長了很多皺 的父親是齊弗洛仕先生。我只是這

的好朋友。呵呵呵。」在他喊一

個孩子為「朋友」的那一瞬間,達夫南想起了奈武普利溫的臉孔。在雷米,他們兩人也以朋友相待。既不是老師 與學生的關係,也不是大人與小孩的關係,亦非旅行者與被其保護的少年的那種關係。   歐伊吉司跟傑洛叔叔比他跟奈武普利

的年齡差距更大。可是同坐在一起咧嘴笑著的兩人,臉上的表情卻

真的就像朋友似的。   歐伊吉司開始講話了。他邊講話,目光卻如同找不到可以駐留的地方,不安地到處張望。「叔叔,我上次 跟你說的時候,有些話沒跟你提。」「嗯,什麼話呢?」   「正確地說,我有些事瞞了你。當時我不是說過我挺喜歡達夫南的?不過……」   達夫南有些驚訝地看著歐伊吉司,但這孩子並沒有把眼光轉向他,只是一直望著傑洛。在他臉上,可以感 覺到有股非常大的決心。   「事實上,我背叛了達夫南。我害怕那些威脅要打我的孩子……就說了謊言。講一些沒有發生的事,對達夫 南不利。當時要不是有伊索蕾姐姐和奈武普利溫祭司大人……達夫南說不定早就發生大事了。不對,坦白說,達夫 南當時帶著劍……」   其實達夫南現在也帶著劍。傑洛的眼睛很快地瞄了他的劍一眼。   「……就在他快被處以切掉三根手指頭的……可怕重罰時……我當時明明應該為達夫南辯護的,我應該說他是因 為要

助我才打其他孩子的,打我的是他們。可是……我做不到。我這個人真的很膽小沒用。根本沒有資格稱作他

的朋友。」   「……」   傑洛一直緊閉著嘴巴聽他說,聽到這裡,他靜靜地拉起了歐伊吉司的手,然後小聲地說:「如果這隻手的 三根手指頭被切掉了……恐怕你就沒辦法拿得動上面那些重重的書本了。以後你自己也有可能會發生這種事,好 了,對你所做過的行為,你要好好反省才行,你要當成自己的手指被切掉了。」「……好,我知道。」然後傑洛 看著達夫南,開口說道:   「發生了這種事,要你跟他成為朋友應該是不可能了。看來這傢伙帶你來這裡,是想在我面前承認自 己的錯。他還小不

事,只知道要減輕自己的內心壓力,其他什麼都不會。

願意來這裡,看來能做的已經是

到最極限了。有你這種好孩子,以後歐伊吉司一定很幸福。」達夫南難以輕易開口答話,但卻不是沒有想法。過 了片刻,他慢慢地開口說道:   「我也是……曾經有過膽怯的時候,到現在還是無法忘記。好幾次想起來,痛苦地回想起當時的責任,同時 對無法挽回的事感到非常難過。幸好,這一次並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事。說不定這是天賜給歐伊吉司的幸運吧。

我對此覺得很羨慕。有時候……我會想,如果能挽回那件事,我甚至可以不惜一切來挽回。即使我所擁有的不多… …」   歐伊吉司驚訝地看著他。達夫南的語氣雖然越來越低沉,像是回到記憶中的痛苦中。在傑洛眼中看來,也 覺得這種語氣不該是他那種年紀的少年會有的。   「那樣的我怎麼可以不原諒人

?那個人曾要我不可以去恨人。活著的時候,一直存著怨恨與報復心,會

如同點著昏暗的燈一樣。我的生命早巳經夠昏暗了,所以我應該要多點幾盞明亮的燈才對。」   在碧翠湖的亡靈面前,他曾丟下哥哥逃走……代價就是讓守護弟弟的哥哥喪失了生命,自己也因而活了下 來,這件事他一刻也忘不了。   「我並沒有特別怨恨歐伊吉司,也沒有不能成為朋友的原因,但是也不必一定要做朋友。我要是再聰明一 點,一開始就不該理會他被欺負的事。就是因為做不到,才會讓自己惹上這些事情。我不想再說什麼了。」   達夫南站了起來。歐伊吉司縮著身體,連看也不敢看他一眼,一直低著頭。傑洛跟著起身,從身後的架子 上拿出一本書,遞給了他。   「你既然都到這裡來了,帶本書回去吧。這個地方是島上的藏書館。可是沒什麼人來這裡。所以第一次進 來這裡的,原則上都會送一本書。不要覺得有負擔,希望它能對你有所幫助。」   達夫南輕輕地點頭之後,收下了那本書。事實上,最近他開始有點懷唸書本了,不過,最重要的是,他沒 有拒絕那份誠意的理由。   「再來玩吧。」   砰!門被關上了。   思可理的生活對達夫南來說其實並不怎麼好過。 第一天和棍棒護身術老師發生那件事,隔天和校長談話之後就去找伊索蕾,所以沒有去上課.而第三天正式開始 的課業,他則是從頭就開始感到

望。

  並不是因為課程內容太難的關係。那些課程對他而言反而是太過簡單。孩子們的課業水準都很差,而且都 只是在虛混上課時間。一到休息時間,孩子們就忙著爭論棍棒護身術的實力誰好誰贏。魔法課裡,也只有幾個孩 子對魔法有興趣——他們可能已經決定畢業後要走的路了——多數的孩子對此都是興致缺缺。   而且達夫南還是無法插入孩子們的對話。在第一天上棍棒護身術、和賀托勒打鬥之前,還有孩子帶著好奇 心

來找他說話。可是那件事之後,所有孩子都完全無視於他的存在。

  所謂無視他的存在,並不是嘲笑或捉弄他的意思。事實上,他們的行為就像是排擠獅子的豺狼般。譬如, 他們會避免接近他,如果他走過去,他們會停止說話,很快地散開。要不然就是露骨地投予不高興的目光。有個 孩子甚至提起勇氣,說他是「大陸來的惡魔」。   他們會有這種轉變,可想而知,一定和賀托勒有關係。不過,究竟是賀托勒要他們這麼做,還是他們自己 害怕才這麼做,就不知道了。   如果要說有人例外,那就只有莉莉歐佩。雖然 有機會和

面。而且

年紀還小,但在各個科目的程度都很高,所以只有一堂課

在其他孩子很多的地方,也不會隨便找他說話。雖然不知是何原因,但一般孩子都努

力想討好莉莉歐佩。不過,

還是知道對達夫南太過友好會引起其他孩子的反感。

  和達夫南一起到藏書館的第二天起,歐伊吉司就來上學了。可是他的處境和達夫南沒有什麼兩樣。不過, 應該說是更慘。孩子們從教室一頭走到另一頭,都會故意拍一下歐伊吉司。歐伊吉司一次也沒抗議,只是低垂著 頭。   午餐都是在學校吃。那間大房間是餐廳也是禮堂,也被用做祈禱室。村裡的大嬸們會輪流到那裡,將準備 好的食物盛給孩子們吃。那天吃的餐點是綠豌豆湯、燕麥   達夫南拿到盛好食物的碗之後,坐到角落的

包、牛奶起司,還有一杯水。

子前。孩子們挺多,因為

子不多,每張

子都排了四張

椅子。事實上這樣坐還是不夠,可是卻沒有人要和達夫南同桌。即使沒有位子可以坐,必須要等,他們也只是 一直

著他那邊,沒有人願意走過來。這一天,連莉莉歐佩也沒來。

  達夫南已經決定不去在乎他們了,所以他靜靜地撕下一口燕麥麵包,咀嚼著,反倒換成是他偶爾會用毫無 表情的臉孔開始觀察東張西望的孩子們。   「我,可以和   正要用燕麥

坐在一起

?」

包沾湯的達夫南吃了一驚,抬起頭來。是誰對他說這句話的?不對,應該說是誰居然找他說

話?   在他眼前的是歐伊吉司,正端著湯碗站在那裡。而且還露出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好

。」

  臉色開心起來的歐伊吉司拉出椅子,坐在他的正對面。達夫南可以感受到那些孩子的眼睛全都射向他們。   「豌豆湯沒什麼味道吧?」湯的味道確實很清淡。只有湯的顏色是綠色的,豌豆全都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才看到半顆而已。   「是 。」

  「輪到愛拉朵姐姐的媽媽準備食物的那一天,食物會特別好吃。好像就是明天。」「是

?」

  雖然是無聊的對話,但達夫南感覺到自己心情變好了一點,不禁覺得有些可笑。看來要在同齡小孩的敵對 眼神中硬

過去,對他來說也是件很辛苦的事。就連已經習慣在殘酷世上過生活的他,也覺得很難受。

  此時,原本喧嘩的孩子們突然靜了下來。   「 ,是賀托勒。」   「賀托勒來了。」   賀托勒和他的弟弟艾基文,還有和他們同夥的五個人一起走進了餐廳。看來好像是高年級的棍棒護身術剛 剛下課的樣子。   同時,無數的眼睛也轉向達夫南和歐伊吉司。賀托勒斜眼瞄了一下,什麼話也沒說,不過艾基文卻像是剛 好逮到機會似地,喊道:   「那邊那兩個人是誰呀?沒人願意跟他們玩的兩個笨蛋,怎麼湊在一塊兒了?」   他們的同夥也全都跟著發出笑聲。賀托勒露出有些不悅的表情,但只是走向盛食物的大嬸那邊。艾基文卻 拿著棍棒護身術上課時用的棍棒,快步來到他們兩人的桌前。   「喂,膽小鬼地鼠。」   棍棒靠過來,戳了戳歐伊吉司的胳肢窩。歐伊吉司縮了一下身子,並放下湯匙。可是卻沒有看達夫南。   「喂,站起來,臭小子!怎麼可以跟那種

一起吃東西?誰叫

這麼做的?」後面的其他少年也開始

腔。   「起來,站起來,臭小子!」   「沒人允許,竟敢如此囂張……」   「地鼠

是不是想再挨一拳

?」

  達夫南可以看得很清楚,歐伊吉司的手臂不停顫抖著。可是他似乎下定了決心,只是緊閉著嘴巴,一動也 不動。立刻又有三根棍棒落下。如今不只是用戳的,還打他的頭,甚至做出像要割他脖子的樣子。   「還不乖乖聽話,這小子!」

  「地鼠

再硬

下去,就教

一輩子沒辦法站起來!」

  達夫南再也聽不下去了,他正抬頭看他們的時候,歐伊吉司用他雖然害怕但很清楚的聲音說:   「我有自由和我喜歡的人一起吃午餐。請不要管我。」   這番話令少年們真的生氣起來。   「喂,拉下來!」   「把他丟到地上去!」   「他說的是什麼話

,這個瘋子!

今天死定了!看我們怎麼

!」

  這群少年之中有幾個,曾在達夫南身為「不認識自己的少年」的時候被他打過。可是他們覺得這次背後有 堅強的援軍,所以根本一副完全不怕的樣子。   就在他們要將歐伊吉司一把拉下椅子的那一瞬間,達夫南用低沉但堅決的語氣,簡短地說:   「住手。」   他們的手臂先是縮了一下。但那只是暫時而已。歐伊吉司從椅子上被拉了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同時看 著達夫南,對他用力地搖了搖頭。連他那雙一向看起來膽小的眼睛裡,也充滿了意志力。他的眼神像是在說「即 使被打,自己也能忍得住,不要連累他」。   「再不住手……」   事實上,餐廳裡的所有孩子都在注意聽他那低沉的聲音。連那些原本在盛食物的大嬸們也轉頭看發生了什 麼事。   「你們全都會非常後悔的。」達夫南沒想到自己會這麼說,他一邊想著一邊推開椅子站了起來。這一瞬 間,就跟他在奇瓦契司的荒野之中,安諾瑪瑞的田野之間,決心獨自一人的那一瞬間是一樣的。不同的就只有那 頭變短的頭髮而已。   原本抓著歐伊吉司的少年們以前曾親身體驗過達夫南的實力,所以都不自覺地鬆了手。其他孩子也大都目 睹或聽說過幾天前在棍棒護身術上課時發生的事,知道這個被稱為「大陸來的惡魔」的少年有多麼強。   只有艾基文不同。   「

不要威脅我們!

以為有能力阻

我們,就當場露一手

!看

沒那種本事吧,只會用嘴巴說說

而已!」   然後像是做給他看似的,用力

了歐伊吉司的胳肢窩一腳。不過,歐伊吉司卻咬緊牙關,沒發出聲音。

  這是歐伊吉司沒能親手切掉自己手指頭,取而代之應該要負的責任。在傑洛叔叔那裡聽到達夫南說的那番 話,確實給了他很大的衝擊。在這樣的人面前,他不想丟臉。   達夫南正眼直視著艾基文,只有嘴角上揚,露出了微笑。這是他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做出嘲笑的表情。   「那麼,你就要後悔了!」   就在那一瞬間——   「算了,艾基文!」傳來的是賀托勒的聲音。他和那些放著食物不吃,忙著看熱鬧的其他孩子們不同,他 端正地坐在

前,正拿著湯匙。而且看也不看這邊,只是又大聲地說:

  「不要再惹他生氣了。你不必對付他。」這話有著雙重的意義。「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以及,「你 不該跟他打起來」。   少年們一個個都往後退開,連艾基文也絕對服從哥哥的話。他用凶悍的眼神瞪著達夫南,但還是往後退 開了。達夫南俯視歐伊吉司,說道:   「我們走吧。」   就在眾目

下,兩人往餐廳門口走了出去。一直到兩人走出去,孩子們仍然盯著他們不放。

  「伊索蕾?」   達夫南和歐伊吉司一直走,走了好久之後,才在一處安靜的山坡坐下來聊天。他們之間聊的不是什麼特別 的話題。可是兩人卻覺得比最近任何時候都要氣氛和平。誰都沒有提起不久前的事。   歐伊吉司一聽到達夫南要向伊索蕾學習聖歌課程,顯得非常感動。他驚訝地圓睜著眼睛,令達夫南覺得他 就像一隻松鼠,不禁噗地笑了出來。   「真是神奇!那位姐姐是島上最神秘的人了,我從來沒跟   達夫南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問他:   「為何這樣叫 ?」

說過話。人們都叫

'山上的公主'.」

  「伊索蕾姐姐的爸爸就是前任的劍之祭司。聽說她父親去逝之前,曾經對其他祭司們說過關於這位姐姐的 事。我不知道說的是什麼,不過,之後 的意見。可是幾年前開始,

不但可以參加祭司們的會議,而且有重要的事,修道士們也會去問

就完全不管村裡的事了,一個人住在山上的房子裡。因為那個姐姐很漂亮,而且令

人不敢接近,所以就得了這個綽號。」原來這個綽號不是嘲笑而是敬畏的意思。歐伊吉司的眼中也確實有著這種 情感。   可是歐伊吉司並不清楚細節。 謝罪?還有吉爾老師和奈武普利

為何對奈武普利

態度那麼差?吉爾老師為何說奈武普利

應該對

之間的恩怨到底是什麼?他都不清楚。

  另外,歐伊吉司把伊索蕾形容為「有戰士和祭司風範的姐姐」。接著,他又說除了她以外,還有一個很像 的綽號,就是還有一個人叫「山下的公主」,但他並沒有說是誰,只是   「聽說

一直笑。

跟山上的公王學習聖歌了?」

  莉莉歐佩有時會像在跟蹤他似地突然出現在他眼前,這一次也是。達夫南和歐伊吉司從山上一下來,她就 像正在等他似地出現了,還一邊咬著小指對他笑。   「沒錯。」   「

很漂亮是吧?光是用看的就令人目眩神迷!能

  達夫南不知道

每天看

到底想說什麼,所以沒有回答,只是盯著

,可真好!」 看。莉莉歐佩接著就咯咯笑了起來。

  「呵呵呵!我只是把村裡男人說的話直接搬出來講而已。我是女生,怎麼可能看女生看得入迷呢?如果換 做是很帥的男生,那倒是有可能。」   

一邊說一邊

著眼睛露出微笑。

那特別小巧的嘴唇像頑皮的小孩般,可愛地翕動著。「不過,

坦白說,感覺不錯吧?她對你很親切嗎?你對她有沒有興趣?你們才差四歲而已,不是嗎?」   達夫南面對莉莉歐佩這麼豐富的想像力,不禁覺得啼笑皆非,不過,他只是靜靜地說:「伊索蕾老師只是 教我聖歌而已。而且因為我的能力很差,

挺辛苦的。」「老師?



這麼叫

?」「沒有

。」

  「哼。」   輕輕做出

嘴表情的莉莉歐佩轉身想要離開,不過突然又像想到什麼似地,對他說:

  「對了,並不只有她是公主!那種綽號是別人取的,所以並不是自己想叫就能叫的!」他還是搞不清楚 想說什麼,只是盯著

走遠的背影。

  到那天晚上他才知道事情真相。奈武普利溫很晚才回來,等他回來後,達夫南做了一道以前在雷米旅行時 煮過的湯。可是達夫南一說出今天發生的事,突然間,正在喝湯的奈武普利溫開始笑個不停。   「莉莉真的這麼說?   「這是什麼意思

親口說的?哈哈哈哈……這可是件大事

?而且

,大事!」

也不能就這樣把珍貴的湯給吐掉吧。」

  「哈哈,哈哈哈哈……」   笑了好一陣子,奈武普利溫終於止住大笑,把剩下的湯都舀來喝完之後,才跟他說明。「山下的公主是指 莉莉歐佩

自己。這綽號大概是我不在島上的這段期間取的吧。不過,聽說莉莉歐佩至今都說'公主'這兩個字聽

起來令人起



,誰要是這麼叫,

就會生氣。所以最近在

面前根本沒人這樣叫

。這樣看來,那丫

頭對你有意思哦!所以才會連這種她不喜歡的綽號也拿出來用,暗地裡誇耀自己一番!嗯……不對,會不會她 原本心裡就很喜歡這個綽號呢?」   「那麼伊索蕾呢?她喜歡這個綽號嗎?」   明明已經喝空的碗,卻當作還有湯似地,奈武普利溫一直用湯匙反覆攪來攪去。當然,他並沒有回答。 35、冬雪神兵   在距離月島幾乎超過數百萬公里的遙遠處,奇瓦契司的隆哥爾德領地上,矗立著一座幾近廢墟的宅邸。   這座宅邸居高臨下俯瞰著下方領地,過去這裡總是整理得井然有序,雖不算豪華,但也潔淨安全。然而現 在卻是門扉壞損,為堵住出入口,用鐵鏈層層纏繞著,勉強沒有倒下,至於那些外層窗全已

落掉的窗戶,則陰

森森地張著口,任由落葉與灰塵堆積。   在宅邸屋頂處,有個像是被巨大的嘴咬出的大洞,沒有修整,依舊露出一個洞。在毀壞的屋頂下方,褪色 的地毯上,落滿了腐爛的樹葉。   這時,看起來根本沒有住人的這座宅邸前,正停著一輛馬車。   馬車上垂著黑色帷幕,所以根本看不到坐在裡面的人。已下車的是一位刻意穿著樸素但仍難掩其天生富貴 氣息的中年男子。   男子取下帽子,抬頭仰望宅邸上方,隨即呵呵地乾笑了幾聲。馬車裡,一個人說話了。「我真的不需要跟 著下車

,伯爵大人?」「我又不是要進去,沒什麼好擔心的,修。」

  是伯爵和他的秘書修……原來他們是培諾爾伯爵一行人。

  這一次他們一行人在各方面都顯得比以前的旅行要顯得更為輕車簡從。似乎是不想引人注目。   培諾爾伯爵一個人走著,踏上了宅邸入口處的階梯。他察看了一下層層纏繞入口的鐵鏈之後,自言自語地 說:   「確實……他回來過。」   鐵鏈經過長期的風化,都已經生銹變色,有些地方卻有被刮過的痕跡。一定是最近有人打開後又再纏上去 的。   伯爵走下階梯後,又慢慢地繞到宅邸後方。陳舊的牆壁看起來似乎隨時就要倒下似的。伯爵發現宅邸後面 的泥地上有著很清楚的乾涸的馬車輪印。他毫不遲疑地彎下腰來,用手摸了摸輪印。然後又再站直身子,繼續往 後方走去。   他站在宅邸後環顧四方。剛好太陽就要下山。牆上倚著一個看起來比房子還新的手推車。伯爵拉起手推車 的手把,將它直立在地上。手推車裡有水浸濕過的痕跡,而且還發出陣陣酸味。   「看來他還喝了葡萄酒!」他聽說勃拉杜。貞奈曼六天前曾經在距離這裡幾天路程的薩巴農村莊出現過。 薩巴農那裡他已去過了。也許,勃拉杜和他都是為了相同目的而到那裡去的。   在薩巴農,伯爵見到了曾把貞奈曼家兄弟關在舊倉庫的幾個男子。這是他們通過那些出入安諾瑪瑞國境的 奴隸商人處得到的消息。因為首先對無處可去、無依無靠的人下手的,通常都是他們。   勃拉杜。貞奈曼似乎還沒有發覺到培諾爾伯爵也在找尋冬雪神兵。不對,應該說如果他繼續追查波里斯的 行蹤,勃拉杜也許會發現到什麼。不過,勃拉杜應該不會覺得有必要去牽制培諾爾伯爵。很好。像這樣

著他走

過的路來到宅邸,知道勃拉杜還沒有拿到冬雪神兵的任何一樣,已算是很大的收穫了。伯爵很久之前還曾懷疑勃 拉杜已經將寒雪甲拿到手了。不過,他會在薩巴農村搜尋耶夫南的行蹤,可以猜出,他也有同樣的目的。   坎恩選侯如今已登上奇瓦契司統領的位子,持續對勃拉杜施壓,要他找出冬雪神兵。只是原來應該積極和 培諾爾伯爵競爭的勃拉杜,卻因為把時間花在遲來的獨生女身上,最近又很少到坎恩統領的城堡去。後來只是在 統領幾乎失去耐心的脅迫催促下,逼不得已才開始動了起來。   不過,儘管有好一陣子都將精神花在其他地方,勃拉杜再怎麼說也曾是坎恩選侯的厲害謀士。一旦展開調 查,他便會在較短的時間裡得知波里斯是經由什麼管道到了安諾瑪瑞、在何處生活過,甚至連他何時離開原本呆 的地方的,都能查出來。他還能查到波里斯是經由哪條路線移動到安諾瑪瑞北部的。當然,伯爵本身也大致查到 了這個地步。   但再往後卻是個謎。從羅森柏格湖邊著名的關口都市薩斯弗涅之後,少年的蹤跡就突然消失不見。他的目

的地可以被推測出,一定是想到雷米王國去,但是在羅森柏格關口,卻沒有人看到過這樣的少年。有可能是跟誰 同行,或者也可能是他做了極大的化裝。   然而雷米王國卻不是安諾瑪瑞人能輕易調查得了的地方。如果以伯爵的身份取得正式簽證而進入雷米王 國,附近的官吏一定會立刻前來調查是什麼事。即使最近雙方還算和平,但再怎麼說雷米也是長久以來就和安諾 瑪瑞敵對的國家。   勃拉杜也是調查到那裡就停住了。勃拉杜會停下是因為其他原因,也就是說,他沒有強大到能夠觸及雷米 的實力,這也是他的極限。所以他回到奇瓦契司,請求坎恩統領的支援。後來進展得如何不知道,只不過,勃拉 杜離開坎恩統領的城堡之後,就直接來到他好久沒來的隆哥爾德。   培諾爾伯爵猜測勃拉杜。貞奈曼也來到宅邸這裡,但毫無所獲就走了。看到鐵鏈,知道他一定進過宅邸, 由馬車痕跡可知他不是一個人來的。有下面的人跟著,如果得到了什麼東西,是不應該毫無消息的。可是他用手 推車載了葡萄酒來喝,可見他是呆了一陣子才離開的。「所以呢……那把劍並沒有在這裡。」   少年確定沒有回奇瓦契司來。如果曾經回來,他應該會在故鄉附近徘徊一陣子才對。如果在此地生長的勃 拉杜。貞奈曼認為少年沒有回來過,按血緣之間的親密,應該是比較可信的。   伯爵走回馬車。然後要馬伕駛到和新傭兵約好見面的地方。   馬車一出發,修就開始跟伯爵說他對那名女傭兵的印象很不好。不過伯爵只是微笑著。對他而言,心裡早 已定好了一個重大的計劃。   他認為,行蹤已經顯露出一半的冬霜劍就先放在一旁,現在要先找到消失的寒雪甲。為此,

對需要那名

女傭兵的力量。達夫南因戴希祭司有事找他,於是來到了她家。雖然他曾經在此吃飯睡覺,可是當時幾乎都關在 房間裡,所以他對這間算是很大的房子內部還不是很清楚。   等了一會兒之後,一名少女走過來,說祭司大人要他進去。達夫南站了起來,往裡面一間帷幔低垂的房間 走了進去。   「快進來!」   裡面坐著的是權杖之祭司戴希,還有一名他至今從未見過的陌生男子。可是一看到他又粗又長的黑髮上面 有個鑲著透明彎月寶石的銀色頭箍,便知道他是頭箍之祭司——默勒費烏斯。   對於這名祭司,他先前就已從其他人口中得知一二。他負責擔當多種細微技藝,特別是醫術方面的事。他 總是呆在自己的房子裡,幾乎足不出戶。因此自然地,達夫南來到島上都快十五天,還是未曾見過他。

  「快向祭司大人問好。」雖說默勒費烏斯是擔當醫術之人,卻令人意外的,外表長得有些讓人害怕。他長 長的臉上有著濃眉、炯炯有神的眼睛、大大的嘴巴,還有幾乎快及腰的黑色

發。站在他面前,連奈武普利

相形之下也會看起來很弱小吧。他的年紀大約在三十五歲左右。   不過,令人驚訝的是,外表這麼嚴肅可怕的他,卻總是被人稱為「死腦袋瓜默勒費烏思」。「叫我默勒費 就行了。」   這裡的人如果自己的名字很長,通常會在第一次見面就說明自己名字的另一個叫法。   「默勒費祭司大人有話要問你。」   看來今天有事找他的不是戴希。默勒費烏斯也不拐彎抹角,就單刀直入地說了。   「

的劍,可以借我看一下

?」

  霎時之間,達夫南猶豫了。自從他和賀托勒比武的時候說過不願拔出冬霜劍的話之後,村子裡就流傳著一 些怪異的傳言,想來默勒費一定是聽到這些傳言了。   可是奈武普利

說過頭箍之祭司是他的好朋友,還說這個人雖然怪異,但不是壞人,只不過實在是很怪

異,這就是個很大的問題了。   達夫南姑且相信他沒有不好的意圖,於是就將劍解了下來,放在他面前,然後目不轉睛地注意著。   默勒費先是仔細地打量著冬霜劍,露出像是覺得冬霜劍的老舊劍鞘和外表看來很高貴幹淨的劍柄一點兒也 不相配的眼神。正當他想稍微拔出劍的時候,達夫南說道:「請不要把劍完全拔出來。」   默勒費烏斯頓了頓手上的動作,然後才又再動手,只拔出大約一個手掌長的長度。   好久沒看到這白色光芒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好久不見的關係,那光芒似乎比以前還要更加熾烈。要麼就 是它真的變得更加熾烈了。   「 。」   默勒費烏斯在劍刃稍微被拔出的狀態,直接把冬霜劍放到地上,然後從懷裡取出一顆外表像珍珠般的珠 子。   珠子上有條長長的銀繩。默勒費烏斯握著繩子一端,將珠子往劍那邊放下。過片刻之後,珠子開始搖動起 來。   嗡嗡嗡嗡嗡……

  發出了奇怪的聲音,珠子和劍共鳴著。珠子開始在原地打轉繞圈子。達夫南覺得既驚訝且神奇,直盯著他 的一舉一動。   「 ,達夫南。」   「是。」   默勒費烏斯收起珠子,放回懷裡,然後用誠懇的語氣開始說道:   「我從奈武普利溫那裡聽到了一些事。你並不知道這劍的來歷,是吧?我雖不是魔法師,但我擁有能力 可以探知古物蘊藏的力量與其功能。

的劍可不可以暫時借給我?大概兩天就行。那麼我就可以把這劍的來歷還

有隱藏其中的能力探知出來並告訴你。如果它具有惡的力量就會朝惡的方向,如果是善的力量就會朝善的方向, 這件事很重大而且有意義。」   然而達夫南根本不多做考慮,就搖了搖頭。   「不行。這劍不能離開我身邊。」「一天也不行

?」

  「不行。」   「 。」   默勒費烏思將劍還給他。然後一副像是在想什麼辦法的表情,手指在地上咚咚敲了好幾下。他的手非常 大,連手指也很有力。   「那麼

每過幾天就去一

我的研究室,可不可以?

在旁邊看著,我來檢查劍。就算每一換日(換日

是七天一次的週期)去找我一次也行。這樣每次只要一個小時,怎麼樣?」   戴希在一旁用驚訝的表情說道:   「默勒費,真沒想到你會讓其他人進入你那間雜亂的研究室。」   默勒費烏思聳了聳肩,沒有回答什麼,只是繼續盯著達夫南的臉孔。   祭司都這麼說了,實在沒有道理不答應。而且達夫南也很想知道冬霜劍擁有何種力量,以及會不會真的是 邪惡的力量。於是,他點了點頭。   「好吧。」

  這其實是非常重大的決定,不過此時的達夫南並不知道。 36、魔法階梯   達夫南和伊索蕾相處得並不很好。   達夫南每次去上她的課前都要在思可理耗一些時間,才去上課的草地。伊索蕾總是先到,早就坐在那裡 了。可是這並非是因為他遲到,而是由於她原本就將許多時間花在這片草地上。達夫南到了之後,她都是先坐 在岩石上很久不發一語,然後偶爾會哼唱幾曲像是為了某人而唱的歌曲。那都不是聖歌,只是普通歌曲而已。有 時候,她還表現得像是達夫南根本不在場的樣子。雖然偶爾會有對話,但總是伊索蕾首先中斷談話,就走掉了。   自從餐廳的事件之後,孩子們欺負歐伊吉司的頻率很明顯地減少了。至於達夫南,他們則是更加不願接近 他。只有當賀托勒不在時,艾基文那一夥人偶爾會走過來丟下一些令人不愉快的話才走開。還有莉莉歐佩,有時 在學校裡面也會跟他說話。但這種時候,所有孩子都會一直盯著他們。   有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會心裡很不舒服,甚至覺得一個人時心裡還好過一點。   奈武普利溫是劍之祭司,但由於離開島上五年了,所以他必須去做一次環繞全島的巡視旅行。這次環島巡 視去的不僅是記憶島,連只有哨兵駐守的沉默島、喪失島和祈願島也得去,所以這是一段很長時間的旅程。因 此,達夫南回到家也是一個人。   離開伊索蕾那裡之後,一個人回到家,達夫南不會想做晚餐,就忍著挨餓的肚子,一個人躺在床上。回想 和奈武普利

,應該說是和伊斯德,一起在雷米旅行時是多麼地幸福

!像現在,即使生活中有很多人,但他

卻隨時都很寂寞。   這天,歐伊吉司沒來上學,一整天沒跟任何人說一句話的達夫南帶著非常疲憊的心情來找伊索蕾。然後他 在依然沉默的她面前坐了一會兒之後,突然心裡湧上一股難以抑制的情緒,於是將頭埋在膝蓋之間。   如果沒有掩住臉孔,他一定會洩露出自己的情緒。他的腦袋熱燙,胸口積鬱的悶氣簡直就要從喉嚨中迸 發出來。不過,他屏氣息聲地壓抑住。無言的人們與不存在的人沒什麼兩樣,或者應該說是因為存在反而使他更 加悲慘的人們,達夫南對於他們的憤怒,已在他心底深處洶湧翻騰。   就連伊索蕾從剛才就一直看著他,他也渾然不知。   到了他終於無法再忍下去的時候,他忽地起身,說也沒說一聲就跑下山去了。   然後他接連好幾天都沒去找伊索蕾,而伊索蕾也沒有因此就來找他。他沒上課的事,連校長也不知道。這 令達夫南覺得即使永遠這樣不去上課也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他一直把自己關在家裡,卻突然看到了一本書。那是和歐伊吉司一起去藏書館時帶回來的書。他拿起書, 開始從頭讀了起來。突然間,他流下了眼淚。   那個絕對無法跟他成為朋友的少年——蘭吉艾,他實在很懷念和他一起聊天的那些日子。當時即使意見不 同,即使緊張害怕秘密被發現,他還是想跟他說話。他現在還是照顧著妹妹,在培諾爾宅邸侍奉某個人

?還是

已經照他以前所說的,選擇其他的生活方式而離開了那裡?擦掉流下的眼淚之後,這時才開始注意翻看了十幾頁 的書是什麼內容。雖然書本外皮沒有書名,但裡面卻有。《

納波裡遷居之歷史》一看到「歷史」兩個字,達夫

南便突然笑了出來。他一邊擦眼淚,一面還笑個不停。要是蘭吉艾在這裡,會不會也建議他讀這本書?還真說不 一定!   他很熱切地一開始讀這本書,一直讀到當天晚上。雖然天色已暗下來,必須照著月光才行,他也想繼續看 下去。書並不厚,所以第二天從思可理回來之後,就幾乎要讀完整本書了。可是後面結尾有些奇怪。仔細一看, 原來是最後十幾頁被撕了下來。   所以,他將書本夾在腋下,自己一個人就去了藏書館。   「 ,達夫南 來 。」   傑洛叔叔臉上一點也沒有特別驚訝的神色,只是很高興地歡迎他來。歐伊吉司今天似乎沒有來。達夫南遞 出書本,說道:   「這是您之前給我的書,可是後面幾頁被撕掉了。我想讀這本書後面的部分。」傑洛把書接過去,隨手翻 看了一下,隨即做出手勢要他爬上梯子到上面去。傑洛叔叔先爬上去,他跟在後面,爬到梯子上面一看,眼前竟 是一片令人驚奇的世界。   這是個只能用圓錐形來形容形狀的房間。從他所站的地方到圓錐的尖頂,整個圓形牆壁都造有階梯式的書 架。在那樣的書架上,少說也有數千本書,滿滿地排放在那裡。彷彿是座聳立到頭頂的書本尖塔。   所以說,這個地方算是只有兩個房間,一開始進來的下層房,和現在站著的上層房。而上層房的天花板是 聳立到頂端的。為了方便取放這麼多的書,有個兩人寬的木頭階梯,順著牆壁一直上去。不過,這麼密密麻麻的 書架之間偶爾卻像故意留著空間似地,有窗口通出去。就連培諾爾伯爵的書房也沒有這麼多的書,。垂直看上 去,給人一種沉重感,這實在是很讓人震撼。   過了好一陣子,達夫南才開口說話。   「那個……窗戶不會有風雨吹襲

?」

  雖然他自己也感覺問得太過突兀,但他確實挺擔心的。不過傑洛叔叔對他微微一笑,走到那個房間的一

角,拉了根打結的紅繩。隨即,所有窗戶的外層窗全在瞬間合上了。   「哇……好厲害!」   上層房的地板為了能夠舒適地坐或臥,到處都堆了坐墊或軟墊之類的東西。雖然不是很乾淨,但達夫南 並不介意,就在一處角落坐了下來。傑洛叔叔慢慢地爬上階梯,也沒找多久,就找出了達夫南要的書,走了下 來。他爬階梯的時候,不斷傳來階梯嘎吱作響的聲音。   傑洛將書交給達夫南之後,疊了幾個坐墊,就斜躺在房間地板上了,看起來一副很習慣這麼做的樣子。 然後,他用滿意的表情觀看他用書堆成的書牆城堡。   達夫南終於忍不住說道:   「可是,叔叔,我總覺得這個建築物看起來很危險。坐在這裡要是萬一發生地震,會不會被掉下來的書給 壓死。而且木造建築再加上紙制書本,好像很容易發生火災。」   傑洛歎了一口氣,露出無可奈何的微笑,說道:   「這建築物可是我的夢想

!」傑洛告訴他,過去他們居住的土地上,有著比這塔要大上十倍,不,是數

百倍的巨大藏書館,自己只是粗略地照著它的模樣仿造的。當然傑洛不可能看過古代王國的藏書館。可是他出生 在一個代代都在收藏書籍的家庭裡,從小喜歡書的他後來終於發現了一本記載那座藏書館構造的書。之後,他畢 生的夢想就是再造出這偉大的藏書館。   當然,以一人的力量,甚至是數百人的力量,也不可能讓古代王國的壯觀藏書館再現。傑洛說那座藏書館 的美麗、精緻構造,還有規模之大,就算將島上所有建築合起來也不夠,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眼中閃爍著像孩子 般純真的熱衷。   後來他終於做到了自己能夠做得到的事。他設計並建造了這個小小的木塔,並收集分散各處的書籍,這樣 收藏下來,這就花了他半輩子的時間。剩下的半輩子他打算要繼續讓這小藏書館更加安全,收集更多的書。要是 有人到大陸去,他都一定不忘拜託帶書回來。   「那為什麼一定要用木造呢?」   「因為島上的石材不

。以前島上能用的石材幾乎都拿來建造大禮堂了。大禮堂是我們巡禮者為了禮敬月

女王一定要造的建築物,所以沒有選擇的餘地。當然,山上和峭壁有很多岩石,但我們沒有切割的技術。而且像 藏書館這種地方……現在幾乎沒有人重視了。」   島上不知從何時起,不僅和原來的王國有地理上與血緣上的差距,連精神文化方面也開始分離了。最崇尚

學問、藝術,當然還有魔法的古代王國的文化已經逐漸轉變為傾向予武術,其中特別重視的是劍術。   學問與藝術這類東西,需要能

客觀評鑒的高水準評鑒家以及眾多的觀眾,但相反地,劍術卻只需互相較

量,便能輕易分出勝負。在島上惡劣的環境下,人口不會隨便增加。在這個僅僅幾百名,甚至最多也不過一千多 人的社會裡,人們關心的只能集中在與生活、生存有密切關係的事物上。   新一代的孩子們絕大多數都希望成為很強的戰士。因此,想要進入劍之祭司門下的孩子早已人滿為患造成 島上各方面失去均衡。以魔法為首的其他傳承者僅能維持命脈,而在劍術的競爭中被擠下來從事農業、放牧、打 獵等行業的人,他們的不滿卻在擴大之中。甚至,連聖歌這類的傳承者如今也只剩下伊索蕾一個人而已。而那些 早巳失傳的學問,更是多得數不清。   傑洛斷言這就是所謂的退步。   「這就是丟棄那些已經極度發展的高文化,回到野蠻人的生活。可是我沒有挽救這種局勢的力量。我只希 望能有一兩個像歐伊吉司這樣的孩子,能繼續這樣收集書籍。但這裡大部分的人,卻一輩子連一本書也沒讀完, 這種情形一天比一天嚴重。將來你們長大了,恐怕連可以教孩子歷史的思可理教師都找不到!」   傑洛縮了一下肩膀,接著說:   「僅是想像,就很令人擔心!」   此時,一直聽著傑洛講話的達夫南已經可以理解為何賀托勒他們會那麼嫉妒他、刁難他。因為他們恨的是 「身為劍之祭司第一學生的達夫南」,而不是「從大陸來的陌生少年達夫南」。之前從歐伊吉司口中得知,賀托 勒一直是島上未滿二十歲的年輕少年少女中公認實力最強的人。但是達夫南卻有能力將賀托勒推至死亡邊緣(即 使摻有幾份運氣在裡頭),對他們而言,達夫南已成為他們害怕的對象,同時也是令他們不悅的源頭。   劍之祭司在島內已經算是攝政閣下之外最受尊敬羨慕的人,而他是劍之祭司最看重的少年、最有可能繼承 他的第一學生、從他們所討厭的大陸過來的人,又不是他們的朋友,甚至受到那位被稱為「山下的公主」的莉莉 歐佩的好幾次親切對待……   怎麼所有條件會如此湊巧地都碰在一起呢?   想到這裡,達夫南無聲地笑了,他站了起來。傑洛問他怎麼這麼快就要走。他的眼神是一副跟達夫南談得 很愉快,捨不得他走的樣子。   「我還會再來。可以跟

借書去讀

?」

  「當然可以。讀書的人都是我的朋友。隨時歡迎你來。」

  一走出藏書館,達夫南覺得原本陰鬱的心情變得開朗了許多,也釐清了許多事。他好像從未遇到過好過的 世界!一次,連一次也沒有。既然被討厭已是事實,那他就有義務去適應被討厭,存活下去。這是義務,並非他 要做不做的問題。   其實,他們討厭他,至少比那些隱藏內心想法而外表假裝親切的人,要更好一些!後來,達夫南就去見五 天沒見面的伊索蕾了。   他一走上山,原本坐在岩石上陷入沉思的伊索蕾便露出像是有些驚訝的表情。然後 他看,直到他走過來坐在

不發一語,一直盯著

對面的岩石上。

  「對不起,我沒有事先對 一下,突然將頭轉向旁邊,

說,就曠課這麼多天。不管

地低聲笑了出來。達夫南實在

要怎麼處罰,我都願意接受。」伊索蕾看了他

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請問為何要笑 ?」   「呵呵呵呵……」她不停地笑著,笑了好一陣子才停住。一停下來,她仔細打量著達夫南的表情。達夫南 說道:   「沒想到老師

也挺愛笑。」

  決意改變心態的達夫南如今不再害怕別人冷淡對待或不親切對待了。伊索蕾再怎麼排斥他,他也會忍下 來。他要不停地跟

說話直到

回應,他是決心這麼做才上山來的。可是現在卻得到了預期之外的反應。

  「 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說出事實而已。」   達夫南坦率地笑著回答。   「我一直覺得

像是從令人害怕的傳說之中走出來的美女。」

  伊索蕾眨了一下她那雙透明粉紅色的眼睛,問他:   「我會令人害怕

?」「

,不是的。令人害怕的是傳說,而美女是……」

  「所以說,從'令人害怕的傳說'之中走出來的美女,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就是令人害怕的意思。」   出現了一模一樣的結論。可是伊索蕾並沒有生氣或發笑,而是一副像在思索什麼的表情。「之前你怎麼沒 來這裡?」

  「因為我想錯了一些事情。如今我想法改變了,以後再也不會那樣了。」「那你以後還是會繼續來這裡? 即使從我這裡學不到什麼也要來?」   「不。我學到了東西。」   達夫南用平靜的表情露出微笑,繼續說道:   「我好像因此學到如何忍受對方沉默。」   「……」   伊索蕾不做回答,只是起身,在草地上走來走去。達夫南不自覺地看著她褲管下方露出的白皙腳踝。他 突然覺得,那腳踝就像是水蜜桃的曲線,挺美的。   「原來還是有些不同!」   這是

在自言自語。達夫南抬頭一看,便看到

  「我原先以為

和奈武普利

正盯著他看。

祭司大人非常像,這令我十分不舒服,可是

和他還是有些不同。他不可

能忍受得了別人以沉默來示威,因為他是那種不知如何壓抑但不屈服的人,不過,你卻是那種壓抑好幾次但也始 終不會屈服的人!」   這番話頗耐人尋味。達夫南說道:   「你也有些地方和我很像,伊索蕾。」   「什麼地方很像?」   達夫南心裡有些像在下賭注似地,開口說道:「無法忘記過去,而且也不想忘記。」那段過去是什麼他不 知道,但他大膽地說了出來。   伊索蕾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單刀直入地開始說話。對於達夫南說的則不做回應。   「我無法當個好老師。因為我從未教過學生。而且我也無法對人很親切。 吧?不過,你還是覺得可以和我處得很好嗎?有自信嗎?」   達夫南想了一下,回答她:   「好像可以處得很好吧。」「是嗎?為什麼這麼說呢?」

看沒有人接近我,就該知道了

  就像以前名叫「波里斯」的時候一樣,達夫南的眼神變得有些深邃。   「因為你已經可以教我了,可你卻連試都沒試過。」   伊索蕾微微側頭,思考著他這句話。然後她舉起手來,摸了摸自己的白色頭髮。   六月來臨了。   上課上得比較平順之後,大約又過了十天。如今即使是思可理沒課的日子,他也會常去找伊索蕾。這是六 月初的某一天早上,天氣實在不錯,於是,達夫南沒去上思可理的課,而跑到他們兩個人的教室去,也就是山腰 上的那片草地。   他看伊索蕾不在,有些吃驚。因為她總是在這個地方,這裡在開始用來上課之前,原本是她遊玩的地方。   「伊索蕾?」   再走幾步,看到他們常坐的岩石,也看到岩石後方聳立的峭壁。他不經意地抬頭望著峭壁上方。原本連接 到中央山峰的峭壁,中間卻突出了一塊平地,所以那裡稍微長了一些青草。伊索蕾曾說過那裡有泉水。   可能是因為太陽才剛升上來沒多久的原因,可以看到從泉水那邊反射的陽光發出道道刺眼的光芒。不過, 過了片刻之後,達夫南才發現是他想錯了。在那裡的其實是數十隻白鳥。這是在做夢嗎?   那些鳥的身體散發出光澤,連達夫南站在這裡也可以看到它們寬大的翅膀與純白的羽毛。而且它們是不可 思議地美麗,令人不禁以為是幻覺。   白鳥展翅飛了上去之後又再飛下來,轉了好幾圈才落到地面。在那裡,除了鳥之外,好像還有其他什麼東 西。白鳥們似乎就是以那東西為中心在繞圓圈,像要飛走,卻又再繞回來。正當他的疑問逐漸變成確定時,有一 隻鳥高高飛起,像箭矢般朝他這邊飛來。達夫南嚇了一跳,往後退一步,但白鳥卻停在半空中,在他眼前伸出金 色的鳥喙。   上面銜著一張折好的紙條。他用姆指和食指夾了過來,攤開一看。   今天在這裡上課。   只寫著這句話!達夫南拿著紙條,覺得難以置信地發出

地一聲。要他爬到峭壁上面去?可又沒告訴他怎

麼走?   「嗯,你知道如何上到那裡去嗎?」   他並沒期待鳥會回答。因為在他的認知裡,鳥是不會

得人類的語言的。這只不過是他驚訝之餘突發奇想

說出的話,然而,令他意外的是白鳥居然點了點頭!像是在說知道似地點頭。達夫南半信半疑,又再問它:「真 的知道?」   它又再一次點頭。怎麼會這麼神奇?   「那 帶我去。」   突然間,白鳥展開翅膀,稍微往上飛。然後做出達夫南確實看得出意思的頭部動作。用一句話表示就是:   「我才不帶!」「……」   白鳥飛上去,又回到峭壁上方去了。   沒想到居然會被鳥捉弄,達夫南不禁有些生氣。而且伊索蕾教他爬到那種地方去上課,一定也是因為不想 教他才為難他吧。   事實上,到六月初為止,他們的上課都只是在做些無聊的歌曲練習罷了。雖然兩人已開始交談,但伊索蕾 根本沒有教他聖歌的任何一節半段。而且

唱歌也不讓他聽完,只會一直要達夫南唱,然後糾正他唱錯的地方。

因為沒有示範,所以他要唱好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當初在培諾爾宅邸,當時還叫渥拿特的奈武普利

雖然也不

願意教他,但也沒這個樣子。   不過……比起越來越無聊的思可理,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確實比較快樂一些。或者說是舒服一些。   伊索蕾的個性比外表看起來還要更率直。她不會隱藏想法或情緒,只要一有不高興就會直接說出來。雖然 島上的人也是這個習慣,但她有時卻會毫不遲疑地就批評他。   達夫南不知從何時起,開始喜歡她說話的方式。聽到她像個小女孩般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有時甚至會 認為自己好像活得太過小心翼翼了。平常看起來都是用冷淡態度排斥所有問題的她,其實內心隱藏著那種甚至會 把敵人逼到懸崖邊的激烈個性。   那麼,他到底是去

,還是不去?

  他心裡無法下決定,但還是觀察著峭壁的四周,在找是否有通往那裡的路。一開始,他沒看到任何路,再 仔細一

,被草叢遮住的一個峭壁角落裡,有個矮小的洞穴入口。那是一個必須盡量彎下腰才能勉強進入的洞

穴。   其實,也不能保證這樣的洞穴會通往那裡,不過,伊索蕾再怎麼樣也不可能用攀爬的方式登上那麼陡峭的 峭壁吧。

  「 ……」   結果他還是進去了。一半是因為倔強,一半是因為好奇心所致。   令人意外的是,洞穴裡面並不狹小。才走進沒幾步,就看到通往外面的通路了。那條路正是通向峭壁後 方,也就是通到由他們草地教室那側絕對看不到的地方。這與其說是個洞穴,倒不如說是用來連接兩個門的通 道。   可是走過去一看,下面卻是千丈深的懸崖。   雖然危險萬分,但確實有條路繞著峭壁婉蜒而上。那是一條窄到只容一人通過而且也不平坦的路。周圍甚 至根本沒有任何可以抓握的東西。   就算這些都不要緊,但是達夫南還有一把冬霜劍。因為它是斜繫著的,如果一不小心勾到東西,可能就會 被絆倒,然後他就徹底完蛋。已經進到洞裡的他在考慮了一會兒後,決定解開冬霜劍,再利用腰帶把它 後。他相當小心地

好,以免劍掉下去。因為要是有什麼差錯,劍就會掉到懸崖下面去。而那這

在背

對不是那種

可以下去 東西的峽谷。   接下來,他終於開始挑戰那條峭壁路。   他緊靠著峭壁,小心翼翼地走上去。往下

了一眼,隨即嚇出一身冷汗。通往峭壁中間的部分還好走,正

當他開始想到究竟是誰造出這種路的時候,路逐漸變小,然後就突然沒路了。   「糟糕……」   現在要轉身很困難,眼前卻沒路了,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當初他看到有路就一直走,沒想到眼前會突然 一片空蕩蕩,不禁心生恐懼。幹嘛要到這裡來呢?其實根本沒必要冒這種險!就在這個時候——   和剛才很像的另一隻鳥輕快地飛了下來,停在眼前半空中,拍著翅膀。達夫南的目光一跟隨,白鳥便輕輕 移動,稍微飛遠了一些。這時他才看到一樣東西。因為他剛才一直低頭看著腳下的路,才會沒看到那東西。   但實在是令人吃驚。他張口結舌,好不容易才說道:   「怎麼會,怎麼可能……會這樣?」因為,他看到空中浮著一顆岩石。   它沒有 是非常

觸到天地四方任何東西,只是定定地浮在那裡。他的手顫抖著,連揉眼睛也都沒法揉。這可以說

目驚心的事。就像是誤闖到禁止進入的神秘魔法領域裡,然後眼前出現了誤闖的結果。

  達夫南稍稍回過神之後,觀察起那顆岩石。

  像是將圓形岩石切成一半似的,那顆岩石的上方很平坦,長寬大約都有直徑一米左右。從這裡到那裡的距 離約七米,可是和他所在的位置比起來,那顆岩石的高度更高,要他就這麼跳過去,根本是不可能的……真是,也 沒人教他!    ……   又有三隻鳥朝他所站著的地方飛下,畫出小小的弧線。總共四隻白鳥在半空中拍了拍翅膀之後,收起翅 膀,像是踩在什麼地方似地停了下來。四隻鳥形成直直一列,彷彿是要他踩著它們一步一步走向岩石的樣子。   這時有一隻輕輕跳了一下,往旁邊移動了一步,仍然沒有展開翅膀。其他的鳥也做出了類似的動作,往左 右移動。此時達夫南才發現到一件事。   雖然看不到,但那裡竟然有踏板!   浮在半空中的岩石以及……隱形的階梯?   此時,他腦海裡強烈地感覺到自己正在接受考驗。不想放棄跟不合理的情緒分別徐徐地湧上心頭。對於這 樣大膽考驗他的少女所出的問題,他想要去解開答案,證明自己的能力。為什麼會這樣

?他原先並不是會在意

別人評價的人。   他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大膽地朝半空中踏出一步。   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他相信魔法。相信帶領他的是魔法。   腳踏上去了。   「……」   又再一步,然後再踏出一步。如同他預想的,他踏到的是像石頭般堅硬的階梯。走著這透明的階梯,他終 於到達岩石上面。然後他抬頭向上看。閃亮的陽光所製造出來的奧妙影子以及……繼續往上的魔法階梯……   這階梯是用浮在半空的透明石頭一直延伸上去的。   他又再往上走。白鳥們繼續向上移動,引導他的步伐。達夫南整個人都沉浸在神秘的感覺中,他對於白鳥 怎麼會做出像是人類的行為,絲毫不加懷疑。他只是一直跟著上去。   漸漸地,他走到了有陽光的地方。   他看到在峭壁上方飛翔的數十對羽翼、數千的羽毛。是天使的白色 發出光芒。他也看到了透明的泉水。還有被這一切包圍著的人。

?閃耀四方的光亮羽毛,像祝福般散

  伊索蕾那宛如祈禱般高舉的雙手,像精靈發出光芒的金髮,飄揚的長袖,宛如大理石雕刻出的頸子線條, 最為非現實的她,就在那裡。   原本停在

手指尖的一隻白鳥展翅飛了上去。

因為注視著那隻鳥而輕輕抬起了下巴。下巴畫出一條秀

麗的光之曲線。伊索蕾穿著他以前沒見過的白色長裙,閃亮的風吹著裙角。就在她往達夫南這邊轉頭看的那一瞬 間——   「 ……」   什麼事這麼慌張?   「!」   達夫南的腳突然踩了個空,嘩地跌倒,他的臉撞到他正踩著的那一階,嘴唇被劃破。明明是踩著那階梯 上來的,卻沒想到會少一階。   但現在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了。達夫南的手好不容易成功地抓到了一顆石頭,然而在那一瞬間,四角形的 石頭卻忽地開始轉動了。他只好放開手。   他像一顆小石頭般……掉了下去。   他什麼也來不及去感受。就連耳邊的強風、越來越遠的光芒、對死亡的恐懼感,都無法去感受。   這是……慢下來的感覺,難道只是他的錯覺



  「 ……」   自己的身體彷彿像是剛才浮在半空中的岩石般停在了那裡。就像時間靜止了一樣。   然後他便開始被慢慢往上抬起。速度很慢。可是他確實是浮著沒有錯……雖然不能說他是在飛……但他什麼也 沒抓,什麼也沒

,就這麼飄浮著!

  耳邊有聲音傳來。是歌聲。   

……

  咬字聽不太清楚,不過這樣的歌聲逐漸接近了,而且還是他至今從沒聽過的神聖音色。吟唱吧,從無之夢 中去敞開記憶以外之事

  這是伊索蕾的歌聲。他頭一次聽到她唱聖歌。用言語無法形容的音色盈滿他耳朵,當然也充滿了四方,傳 遍開來。這是數千人合唱出來的宏亮響音,並非一個人的喉

能吟唱出來的那種聲音。或許是因為歌聲太美的關

係,周圍的大自然似乎也停下來傾聽著。

去展開豎琴般的翅膀這跟平常聽到

觸吧,風之羽毛

那有些低沉

沙啞的聲音完全不同,這是一種全新豐富的音色,像是摻雜有數千種色彩般燦爛的聲音。這聲音令人覺得,如 果說那聲音沒有蘊含魔法,那世上就不存在魔法了。神聖的、珍貴的、高昂的,這些通通都融入了曲調與歌聲 中。這首不知是什麼內容的歌,遠比他正浮在半空中的神秘性,更加令他激動。   最後他終於升到峭壁上方……一到腳能踏的地方,他就被放了下來。   伊索蕾還是沒有停止唱歌。無庸置疑地,是她那令人驚奇的聖歌救了他。他甚至根據沒想去懷疑。只有在 那一刻,他才相信剛才應該不是數百人在唱。   歌聲開始慢慢地變得小聲。   達夫南還未從感動之中完全回過神來,他伸出了手。靠近伊索蕾頸子的地方,然後將手放在

的頸子上。

  「繼續,請再這樣唱一會兒。」   溫暖、輕微的顫抖透過手指傳了過來。他全身因而顫慄。好像她的魔力傳給了他似的,難以平息的情緒 像海浪般湧來。   「……」   伊索蕾又再唱了兩小節之後,慢慢地停下來。然後用泛著透明粉紅色的眼睛凝視著少年。達夫南用斷斷續 續,但坦白且清楚的聲音說:「你……很美……真的……」   他原本是想說:

的歌聲很美。但是「歌聲」這兩個字卻不自覺地從唇齒之間溜走,說出口的就只有那幾

個字了。伊索蕾微微睜大了眼睛之後,抿了抿嘴唇,然後後退一步。   

……

  白鳥們飛了過來,圍在她四周。她沒有任何答話,坐到泉水邊,將雙手放在裡面浸著。鳥兒們聚到她身 旁,收起翅膀去啄那裡的水。達夫南俯視下方深遠的峽谷和像緞帶般流動的河流,一面想著他踩上來的透明石頭 到底有沒有影子。   伊索蕾唱一遍歌曲,比他花數十天硬著練習不成樣的曲調,要更有成效。原來他來早了,妨礙到她獨處, 但這次她沒有生氣。   那天,他們在峭壁上面輪流低聲歌唱,伊索蕾有好幾次還對他點了點頭。而且也告訴了他有關鳥的事。這

些白鳥是島上的精靈,有時甚至會飛到遙遠的大陸去。她說它們聽得懂人類的話語,當然,也會表達自己的意 思,有時甚至給予人類忠告。   聽說這種聰明動物的祖先是從他們遙遠的王國來的。很難斷定它們真正的智能到底到了什麼程度。   當然,這些並不是伊索蕾一個人的鳥。可是它們對島上唯一的聖歌傳承者伊索蕾的歌聲,有著非常敏感的 反應。   這些年來,島上的人大都認為強化身體方面的能力是最重要的,根本沒有人向她學習聖歌。所以,就算 沒有因為個性關係而離開人群孤立生活,也沒什麼人學習聖歌。   不過,島上的祭司們都認為不能讓這重要的傳統失傳,所以對兩人上課的事相當關心。事實上,伊索蕾決 心教導別人也是跨出了很大的一步。雖然達夫南還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但伊索蕾才十七歲就被稱作「公主」,身 份可以說是連島上一些年紀大的賢者都比不上的。達夫南想過,她會刻意遠離村莊獨自生活,可能也是因為這些 待遇令 不便的關係。   「這隱形階梯是我父親發現的,他只告訴了我一個人。所以 蓋,然後一面撫摸它的羽毛一面如此說道。

要保守秘密。」伊索蕾讓一隻白鳥停在膝

那縉白色頭髮斜斜地垂到白鳥的圓頭上。

  「還知道這秘密的就只有這些鳥吧。」   「那為何要告訴我這個秘密呢?」   「是鳥兒們告訴你的。」   伊索蕾說她並沒有要白鳥們帶達夫南來這裡。那麼白鳥們為何要幫他呢?   「這隻鳥叫尤茲蕾。在白鳥之中被稱為公主。」   「那不就跟你一樣了?」   話一出口,他才發現他還未曾在 真正的公主吧。因為最早從古代故   「

面前提過這個綽號。伊索蕾神色不變地說:「

,不過,這鳥應該是

來的鳥群之中有一隻是'王',而這隻鳥是那只王鳥的後代。」

不是說,來到島上的只有幾隻

?那怎麼會直系傳下來的只有一隻

?」「這是因為這些鳥真的……

有自己的王位傳承儀式。」   他看到尤茲蕾的頸子上戴了一條項鏈,上面有一顆和鳥的眼珠顏色一模一樣的紅寶石……「啊。」   達夫南猛然從回想之中驚醒過來,看了一下正在叫自己的人。當然

,在家裡,會叫他的只有一個人。

  「你在想什麼啊?」「伊索蕾……」講到這裡,達夫南趕緊停住。因為他和她有過約定,即使是對奈武 普利

,也不能講出有關隱形階梯的事。

  「伊索蕾什麼?」   「

,沒事。」奈武普利

坐在床上,正拿著一顆蘋果淘氣地啃著。他咬完蘋果最後一口之後,語氣有

些苦澀地說:   「你,如今也有秘密隱瞞著我了。咦,我的心情怎麼就像是一個被青春期的兒子排擠的父親一樣呢。這 太不像話了。我還沒結婚呢,怎麼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都是因為你的關係,這個壞小子!」 37、陰謀萌動   奇瓦契司的首都羅恩。   整個奇瓦契司共有十五名選侯,其中只有兩人可以住在首都。一個是坐擁統領位子的人,另一個就是評議 會的議長。   奇瓦契司的階級,也就是有身份地位之人,是從「議員」開始算起的。世襲制的議員在奇瓦契司全國約有 一百五十多名,但時增時減。減少的情況主要是因為衝突事件導致家族滅亡的頻率相當高。而增加的情況則必須 有現任議員三十人以上推薦,才可增補上去,因此,若沒有大量的賄賂是不可能成為議員的。   因為這些因素,加上國家情勢不穩,使得議員的數目在持續減少。彷彿像是飢餓的野獸開始互相殘殺似 地,奇瓦契司整個國家始終鬥爭不斷。   議員們擁有可以在他們所屬區域內選出選侯的資格。在這過程之中,當然會有許多黑幕。選侯雖不是世襲 制,但卻是終身制,由於現任的選侯死亡後會暫時出現一段權力空倉期,所以想成為新選侯的人就會趁此動用所 有陷害與權謀伎倆,爭奪選侯位子。不過,通常都是死去選侯的兒子會成為新選侯。因為終究最為有效累積財富 的人還是選侯。   而選侯們則有權可以選出同樣是終身制但非世襲的統領——從所有選侯之中選出一名統領。   選侯的勢力強大時,即使他已經死亡也很少有人敢站出來說要當新選侯。伊凡。選侯。坎恩就是這樣的選 侯。他在十五名選侯當中,有史以來第一次獲得高達十一名選侯的支持,而成了新統領。現在他的名字已經變成 伊凡。統領。坎恩了。   「四翼尤利希。普列丹回來拜見您了。」

  說完話之後跪下低頭的是個看起來二十三四歲的瘦高美男子。坎恩統領坐在謁見室的高椅上,勉強坐直他 那肥胖的身體,一面摸著下巴,一面問道:   「

在故

是否一切無恙?」

  「當然。托您的福,一切平安。」   這個名叫尤利希的男子用鄭重的口吻回答,但嘴角卻露出一絲輕浮的笑容。   坎恩統領做了個手勢,尤利希隨即起身走到左邊站著。在那裡,已經站著一名身穿黑色衣裙的女子。她笑 著對他說:   「小孩大很多了吧?」   「托大姊的福,他很好。」女子用扇子輕輕遮住蒼白的臉

,露出微笑。

長得相當美,不過看起來已

經超過三十歲了。   聊了幾句之後,坎恩統領乾咳了幾聲,開始說道:   「好久沒把你們四支翅翼都找來了。」   在尤利希和黑衣女子的對面,則有兩名男子早巳站在那裡等著。坎恩統領的話一說完,他們同時以相同的 動作躬身行禮。此時,坎恩統領的嘴角浮現出像是很滿意的微笑。   「好了,你們猜得出我是為什麼把你們全都召集過來嗎?」   站在右邊第一個的男子開口說話,那是一名年齡大約在三十六歲到四十歲之間,眼神憂鬱的男子。   「是否是為了冬雪神兵?」   四支翅翼各以一翼、二翼、三翼、四翼自稱,他們乃是坎恩統領還是選侯時一路輔佐他上來的心腹。正確 地說,他們並非政治意義上的心腹。通常他們都是接受坎恩統領秘密指示後,暗地裡進行刺殺行動,所以

不可

能會讓他們出現在正式的場合裡。   在奇瓦契司,沒有這種暗殺組織作後盾是無法維持住權力的。有時候,是否活用這種暗殺組織甚至能決定 大勢。   女子抱怨說:   「我早就料想到會這樣。追小孩這種事挺折磨人而且很不像樣。您一定要那樣東西

,統領閣下?」

  他們之中除了四翼尤利希,其他三個人都是從坎恩統領少年開始,就一直幫他的,所以說話時比較沒有什 麼距離感。那時,坎恩才剛被他父親從六個作選侯的兒子中選為繼承人,並開始一連串的誣陷與暗殺活動……   坎恩統領笑著說:   「沒錯,無論如何我都要得到手,瑪麗諾芙。我硬要你們幫忙,是因為得到那少年已逃到雷米去的消 息。 法

們神出鬼沒的功夫再加上擁有好幾個身份,要追個逃到外國去的人是最適合不過的了。尤利希,

有辦

他們拿到雷米國籍吧?」「請別忘了我可是出身自雷米奈勒尼薩港的。」   這句話有著「只要肯做,造假這種小事根本不是問題」的含意。看到尤利希誇口,五人之中有人笑了出

來。坎恩統領向來在旁人面前極顯權威,但他在這些人面前卻展現出一副坦率的態度。不過也確實有必要如此。   「好,那就由你跟柳斯諾去吧。一起同行也可以,不管怎樣,在雷米找到少年的蹤跡就回報消息。萬一少 年還是一個人,寶物也帶著,

們就把它奪過來,立個大功。但是那樣的小孩沒有保護者是不可能獨自

到現

在的,所以不要隨便行動,一有正確的消息,就馬上請求支援。」   派柳斯諾和尤利希去是因為要講求周密與速度。其餘兩人則主要是在戰鬥方面比較強。尤利希答道:   「您說得對,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東西已經到了別人手上。我們馬上進行。」   「喂,這次

可別又再拿著東西

掉哦。」

  瑪麗諾芙用開玩笑的口吻警告他。尤利希以前就很喜歡年代久遠的東西,常會在成功處理完事情後偷偷放 幾個在自己口袋裡。尤利希聽了她的話,一對眼神有些驚慌,便立刻要嘴皮子說道:   「大姊你也真是的。我何時偷拿過一分錢了?我把重要東西放進口袋過嗎?我又不是不知道統領閣下這 次有多麼重視這件事!」   眼神憂鬱的男子,也就是被稱為一翼的柳斯諾。丹恩說道:   「那我們是不是就先出發?很久沒替您出任務,這次我們一定會盡力收集情報。」   他說的「收集情報」並不只是像一般人那樣到處遊走、探聽搜索。通常他說的收集情報,就一定會有完美 與精密的結果,這跟隨便派數十個人去調查是無法相比的。所以坎恩統領也

對不會把簡單的事交給他做,因為

這樣等於是在侮辱他的能力。   像他這種人如果再有一點政治頭腦的話,說不定可以在政客國家奇瓦契司飛黃騰達,但是他對於這種畫政 治大餅的事沒什麼興趣。處理任務時他能縝密處理,甚至做到殘忍的地步,但是沒有任務時,他卻悠閒地照顧花

卉剪裁衣服,過著平淡的日子,是名較罕見的男子。這可能與他是裁縫師之子有關係。   二翼瑪麗諾芙雖然臉蛋長得很美,但這女子卻偏偏喜歡收集大大小小的戰斧。 夏天

還是穿著長袖衣裙,這是因為

在來宮廷城堡時,即使是

的手臂肌腱很大,大到會令人看了畏怯的程度。雖然

無數的人,但還是喜歡裝得像個少女般天真爛漫,這種個性使

至今已經殺死過

發展出一種奇怪的癖好——把自己殺死的人的頭髮

剪下,用緞帶 起來收藏。   至於總是沉默的三翼,名叫彤達,是四支翅翼中唯一不是奇瓦契司而是雷克迪柏出身的男子。他長得很像 那個國家的人,皮膚有些黑,頭髮灰色。年紀比瑪麗諾芙大,卻是三翼,或許是因為較晚加入坎恩統領旗下的緣 故。   通常他使用繩索和羅網這類特殊的武器。但如果對方很強,或者他生氣的時候,他就使用三尖槍,用這種 長槍把敵人刺死。   最後一個是四翼尤利希。普列丹,或許是因為還較年輕的原因,這個青年不但輕浮而且愛玩,在故

還有

一個兒子。但那個小孩不是他的親生兒子,而是在路上撿到的養子。僅就年齡看會覺得那不像是他兒子,倒比較 像是弟弟。不過,令人驚訝的是,他對兒子很好,最近嘴裡老是掛著要賺錢養家的話。   他的特長是敏捷的身體和快速的腳步,還有會使像風車般旋轉的鋼鐵流星槌。他瘦弱的身材怎會有那種力 量,這一點連同伴們也覺得疑惑。這裡面一定有某種秘密。「據我所知,除了我們以外,還有人也擔任著和我們 一樣的任務。」   柳斯諾小心翼翼地說出口,其他三人也變得有些緊張。不過,坎恩統領像是沒關係似地回答:   「沒錯。那不是別人,是那孩子的叔叔。」   柳斯諾仍然窮追不捨,直接問道:   「那個人做得不好 ?」   「呵,他有適合他做的事。因為血緣關係的優勢,到目前為止他都做得很好,但現在看來那個孩子背後有 靠山,所以,我認為從現在起

們會做得更好。長久把這件事交給他,反而沒什麼效果。」

  不過,坎恩統領的想法並不僅只是這樣。他認為勃拉杜。貞奈曼還是可用之人,但是他畢竟曾經背叛過原 先效忠的對象,所以不能完全信任他。雖然現在感謝他的功勞在羅恩為他買了宅邸,將他留在了身邊,但一旦有 需要,他還是會抓牢勃拉杜的小辮子的。他也是很典型的奇瓦契司人。   這次奪取「冬雪神兵」的任務終究會變成個人與個人之間的戰鬥,所以比起那些智謀者,他們這個暗殺團

體「四翼」會比較容易成功。至今,交給他們四支翅翼處理的事,一次也沒失敗過。如今本不想讓雙方知道互相 在競爭,但失敗的一方就要負責任。因為,不管是哪一方失敗,如果把這當成警示,就能讓他們對他更加忠心。   「是這樣的。」   柳斯諾的坦白與坎恩統領的雙重計算未免差距太遠。這個人實在是太不像奇瓦契司人了。瑪麗諾芙問道:   「可以把那個小孩殺死

?」

  坎恩統領搖了搖頭。   「不,不行。那小子要活著帶回來,盡可能不要讓他受太多的傷,因為將他帶回來後要問他另一樣寶物的 下落。其他的人都可以殺死。不過如果有作人質的價值,就活捉回來。」如果受太多傷,就會使拷問的效果降 低。瑪麗諾芙噘起了嘴,說道:「哎呀,那麼不就是一個都不能殺了?真難辦。」「不過,沒有人質價值的都 可以殺,我會讓姐姐

來殺的。」尤利希在一旁帶著天真的表情微笑著說道。其實這個年輕人至今殺死的人,數

目已遠超過他的年齡。   瑪麗諾芙笑嘻嘻地回他一句:「你說的可是真的?」   柳斯諾和尤利希當晚就做好了所有的準備,並開始出發往雷米。雖然平常懶懶散散,但一有事情交待下 來,他們都是片刻不會拖延的人。所以坎恩統領平常不會找他們,等真正需要時才會召喚他們。坎恩統領的魔法 師瓊格納轉眼間就把他們帶到了和安諾瑪瑞交界的邊境。   到他們抵達羅森柏格關口開始調查為止,整整只花了七天時間。   曾經名叫波里斯的少年——達夫南——正走在一個樹葉沙沙落下的多風山丘上。思可理的課上完了,今天伊索 蕾有別的事他就休息一天。   爬到山丘最頂端的他先環顧一下四周。因為他沒看到跟他約在這裡見面的人。走了幾步之後,突然感覺到 腳尖絆到一些東西,低頭一看,在草地裡散落著兩隻鞋。   察覺出情況的達夫南微笑著

起鞋子,撥開附近幾處草叢。果然,奈武普利

在草叢裡不問世事地沉睡

著。   「懶惰的祭司大人,你的第一學生來啦!」   最近他很喜歡用這種方式說話。成為奈武普利溫的正式學生其實並不只是困擾。長久不在島上的奈武普利 溫這陣子忙著處理堆積的公事,一直沒什麼機會像以前那樣練劍,不過,成為他的學生對達夫南而言就是快樂的 泉源。他並沒有因為別人的嫉妒而感到憂鬱。僅是想到他接受了自己,心裡就很高興了,況且還跟他在一起生

活。   「

……叫我懶惰的祭司,未免太過份了吧,

這個沒大沒小的學生!老師被要務纏身,需要再睡一覺才

行。」他說疲倦並不是隨便說說。才不過十幾天前,奈武普利溫剛結束調查全島的任務回來,回來沒多久,就又 開始著手進行村莊一帶武器與補給品的數量調查。這類的調查根本不合他的興趣,讓他反覆做著無聊的事,使他 感到很累。   「那麼我在旁邊等你一會兒。」   奈武普利

翻過身去,像喃喃自語般說道:

  「劍之祭司是非常累人的職業。以後要是有人問

當不當,

一定要拒

!」達夫南吃了一驚,說:

  「 ?是……」   接著,奈武普利

沒有回應,繼續補眠,達夫南就坐在草地上,腳伸得直直的,俯瞰山丘下方。

  風的手指在長草之間到處畫出線條,也有些像是用長長裙擺撫過去一般。風一吹,達夫南的短髮就整個後 翻,散了開來。他突然想到有一個人的頭髮也會這個樣子。   他把冬霜劍從腰上解下來,靜靜地仔細觀看。原本想抽出一些,但還是改變心意,直接放了下來。   他昨天終於從伊索蕾那裡學了第一首聖歌。還不太熟悉,無法像伊索蕾那樣在歌曲裡加入魔力,但他已經 先把歌曲結構背了下來。總有一天他也會唱出魔法歌曲的。即使不能說自己是非常優秀的學生,不過他一向是很 認真的學生。   他還不十分瞭解歌詞的意義,但仍低聲地背了出來。   水中之珍珠,珍珠裡的世界你內在之魔法,魔法中的歌所遺失者永遠棄離,以求神聖清淨「那首歌,是伊 索蕾教你的嗎?」   原以為奈武普利溫睡著了,他卻突然開口說話。可能是因為他把頭埋在草叢之中的關係,所以聲音聽起來 有些遙遠。   「是 。」   「那是喀拉薩尼雅的聖歌。」   「什麼是喀拉薩尼雅?」

  奈武普利

維持

著的姿式,抬起上半身坐著。

  「那是地名。古代王國的地名。」   然後奈武普利 突然問道:   「原來她真的教你了。和伊索蕾兩人相處得還好吧?」   這只是句單純的問話,達夫南的臉

卻瞬間變紅了。幸好他正背對著奈武普利



  「好很多了。」   「 ,那就好。」   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把你介紹給她的時候,一半是為了你,一半也是為她著想。為了你是因 為什麼你應該清楚,而伊索蕾則是因為和人太疏遠,這樣下去不行的。以前她不是這樣的。」終於找到可以直 接問他的機會了,所以達夫南就提了出來了。   「



很熟

  奈武普利



知道

為何要這樣

?」

又沉默下來。可是他和平常不同,這一次,他過了不久就開口說道:

  「伊索蕾是已故的劍之祭司伊利歐斯先生的獨生女。伊利歐斯先生在我之前擔任劍之祭司……他是一位真正 不折不扣的優秀人才。不僅在劍術方面獨步出眾,而且在學問、藝術方面也都很有研究,是一位無所不能的人。 他曾經是島上最了不起的演奏家及作曲家,畫圖的技術在當時也是無人能比,建築設計方面也非常在行,為後世 子孫留下了不少設計草圖。同時他還是個哲學家、歷史學家,甚至連現今幾乎消失的學問——數學,他也非常精 通。在他生前,沒有人不尊敬他,連當時的攝政閣下也為他的學識和見識低頭折服。嗯,正確地說,他是個天 才。在島上的長久歷史之中,恐怕也很難找到像他那樣的天才了。」   奈武普利

的語氣聽起來是真的很尊敬,而且還含有一抹懷念的意味,令達夫南覺得很稀奇。因為至今還

未見過他這個樣子。兩人相識以來,他不時會顯露出一些新的面貌,而這次是達夫南認為最少見的一種面貌了。 至今除了在達夫南面前,他給人們的感覺不是傲慢就是灑脫。甚至在戴希祭司面前,他也不是非常謙遜。   「你去過的那間藏書館,除了傑洛先生以外,他是唯一一個幾乎把藏書全都讀過的人,而傑洛先生則被稱 為'木塔的賢者',聽說他們還是好友。他們兩人共同協力,試圖直接依照古代王國書中所記載的複雜魔法設計方 式,去造出一些東西,但因為沒有優秀的魔法師,結果還是失敗了。兩人設計出來的東西,唯一成功的就是那間 藏書館。此外,他們還造出可以在天上飛的翅膀……」   怎麼好像是在講卡納波裡的飛行船呢?

  「他的職位是劍之祭司,所以在劍術方面,他收了學生,但此外其他所有學識與才能,都只傳給了女兒。 當然,也包括現在伊索蕾教你的聖歌,那也是他教給女兒的。他最令人讚歎的功業中,有一項就是他創造了好幾 首新聖歌。不只是聖歌本身,更重要的是有創新,這是離開古代王國之後完全停止發展的事……話說回來,他真的 深愛他女兒,而伊索蕾則很尊敬父親,那種程度並不是普通父女所能比擬的。正因為如此……失去父親的時候,她 受到的打擊也相對地更大。真的,她沒有跟著死掉,已經是很神奇的了。」   想到奈武普利

平常說話的方式,現在他這番話是

清楚明白了。

  他問道:   「那麼現在伊索蕾所擁有的學識及才能一定非常地了不起。」   奈武普利溫嘻嘻笑著說:   「嗯,可以說像我這種人是連比都比不上的。而且她原本就跟父親很像,一樣很聰明。她在整理父親所 遺留下來的東西時,可能還會創造出更多的新東西。不過……和她父親生前不同的是,她不會把任何成果拿給別 人看。自從父親死後,

變得非常不信任島上的人。

覺得為了他們而使用才能不會有好報。就如同

父親死

的時候沒有任何人能幫助她一樣。唉,其實越是優秀的人,反而越需要犧牲奉獻。」   現在村裡要是有難以解決的事發生,都會去問伊索蕾,原來這不只是傳言而已。她擁有的幾種特殊知識是 村裡任何人也懂不了的,是快失傳的,所以無人能比得過她。甚至連祭司們也比不上她。   「那麼,

的父親……是怎麼去世的

  奈武普利

猛然起身,走到達夫南面前。然後攤開雙手,露出淒然的。

?」

  「你真的是什麼都想知道嗎。好,我講給你聽。」   隨後講出來的,確實是非常令人震撼的故事。   由四個島所形成的月島。其中最適合居住的是記憶島。當時定居下來的島民在此建了兩個村莊。一個是現 在的村子,另一個則是位於再更西北方一點的地方。   這兩個村子之中,規模較大的是西北方的村子。當時祭司大半都居住在那裡,連攝政閣下也住在那裡。兩 個村子有著很微妙的優劣意識,有意無意間存在著競爭,但表面上並沒有顯現出來。   現任攝政閣下的父親在擔任攝政的最後一年,爆發出第一個災難。就是瘟疫。   一種真相不明的病很快地在西北村蔓延開來。擔當醫術的頭箍之祭司一個人的力量根本沒法負責這麼多病

人。所以伊利歐斯雖是劍之祭司,但因他醫術高明,也投入了救援。按照伊利歐斯的提議,兩村之間的通道被斷 絕,人們完全被隔離開來。當時島上人口半數都死了。瘟疫平息的時候,西北村的村人因為當地幾乎已變成了幽 靈村,於是只好離開,一個接著一個移居到現在的村子。但是過去的競爭還是存在,所以有些村人借口瘟疫可能 也會移轉引起不少紛爭。結果,西北村人全都負氣回自己村裡,並發誓再也不和他們相互往來。更在生氣之餘, 把村裡散佈的屍體收在同一個地方,想要放火燒掉。選定的地方是在瘟疫流行時當作臨時醫院使用、而有最多屍 體的大禮堂後面空地。   然後就發生了第二個災難。   連日的夏日大雨,使木柴幾乎都受了潮,所以火葬進行了三天三夜都還沒完成。火熄了就再點燃,如此反 覆著。結果收在同一處覆蓋地面的屍體開始腐化發臭。然後在第三天,有一隻真相不明的怪物從充滿惡臭的屍體 山中跑了出來。   聽他平淡地描述出怪物的模樣,達夫南全身不禁起了雞皮疙瘩。   「它全身像煙霧造出來似地若隱若現,巨大的皮膜翅膀分出四叉,像觸手般搖晃。翅膀尖端則有像拳頭般 大小的腳趾,上面有著像尖牙般可怕的東西,光是身高就超過三米,翅膀張開後長度還要更大。頭部沒有眼睛, 而是有著兩團發光的火球在眼睛部位……

,該怎麼形容才好

?」

  那豈不是和碧翠湖的……那個幽靈,是一模一樣的了!   「……」   奈武普利溫有些驚訝地看著達夫南。   「

幹嘛?怪物又沒在

眼前,幹嘛抖成這樣?」之前曾跟奈武普利

提過家族的事,但並沒有清楚描

述碧翠湖的幽靈。因為僅是回想到那一幕,就已經使他全身發抖,陷入恐懼之中了,更何況是用嘴說出來,他根 本就說不出口。而且當時發生的事可以說是他最悲傷的回憶。   「請繼續……講下去……」   達夫南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這只不過是以前發生的事。現在應該已經沒有幽靈了,至少在這裡沒有。   奈武普利溫也盡可能地用平靜的語調接著講下去。怪物把回西北村的人全都殘忍地殺死了。不知是幸運還 是不幸,在奈武普利

的故事之中,似乎沒有人是受傷之後還活著,結果卻發瘋至死的。沒有倖存者,但怪物也

沒有到另一個村子去。   在西北村發生的悲劇由戴希的父親,當時在這裡避難的權杖之祭司用魔法看到,他在這邊的村子召開了緊

急會議。首先派了幾名戰士去,但都是還未交手,就被殺害了。因為當時已經有太多的人因瘟疫死亡,所以那隻 怪物有可能會滅

全島,問題立顯相當重大。於是,他們又組成了一支以伊利歐斯祭司為首的遠征隊。當時伊索

蕾十二歲。   「伊利歐斯祭司大人共收了三個劍術學生。他們之中只有實力不足的第三個弟子被留了下來,其餘兩個都 參與行動。而伊索蕾卻死也要跟著去,為了阻止她,幾乎是到了不得不把 起來的地步。就這樣,弓箭 她捆綁 手、劍士、魔法師加起來共二十人所組成的遠征隊出發了,其中大多數人都預料到自己會死,但還是去了西北 村。這之中……有一個就是我,一個年紀輕輕不懂事的劍士。」   達夫南心中突然泛起了疑問。奈武普利溫以前說他並非伊利歐斯祭司的學生,那麼他是誰的學生呢?   「關於戰鬥的情形我就不細說了。不管怎樣,那支遠征隊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我們在那裡一天一夜, 村子裡到處充滿惡臭,建築物頹塌,我們以建築物為掩蔽,展開了一場真正的戰鬥,結果當時存活的只剩下伊利 歐斯祭司大人、他的第二學生,還有我。」   下午的天氣剛才還很晴朗,而此時田野上方突然很快地聚集起雲朵。雖然涼爽,但強風卻開始不停地大力 刮動起那些草葉。   「伊利歐斯祭司大人把我叫去,交待了幾件事,要我回村子……我聽從他的話回來了。結果怪物被消滅,但 祭司大人也死了,當然,剩下的那個學生也喪了命。我回來之後則是繼承他,成為劍之祭司。」   奈武普利溫抬頭望了一眼像要下雨的昏暗天空,說道:   「講到這裡,你應該知道伊索蕾為何要恨我了吧?」   奈武普利

的故事中有幾點模糊不清。首先,雖然達夫南能理解為何伊索蕾要恨他,而且情況也解釋得過

去,但是據他瞭解,奈武普利

不會做出那種事,但他卻做了,這一點他沒有解釋清楚,只是隨便帶過。和

怪物最後戰鬥的緊要關頭,奈武普利

會是那種丟下同伴逃掉的人

?為了想擁有劍之祭司的頭銜,他就這麼

做?   還有,為什麼伊利歐斯祭司把自己的學生留在身邊,反而救了不是自己學生的奈武普利

?再說當時

多一個人幫忙不是更好,為什麼讓他走?如果說最後決戰時他有能力獲勝,那為什麼不一開始就使用出來呢?   奈武普利

站起來,環視四週一圈,彷彿像是已經把他講的故事忘得一乾二淨似地,說道:

  「走,我們下山吧。好像要下雨了!」思可理的棍棒護身術老師吉爾的住所在距離村子中心相當遠的地 方。從他家沿著山坡走上二十分鐘左右,就可以到達以前伊利歐斯祭司建造用來做夏天住所的房子,不過現在是 伊索蕾獨自居住在那裡。

  雖然已經是深夜時分,但吉爾家中仍然點著燈。在島上,連製造蠟燭的材料都不夠,點油燈的油更是稀 缺,所以這樣點燈應算是十分奢侈的行為。   當然,吉爾老師並沒有條件可以如此奢侈。但因為他正在計劃他這輩子最重大的事,所以現在不是省油的 時候。   到目前為止,他認為不可原諒的人有兩個。一個是奈武普利

,另一個是賀托勒。

  對於賀托勒,用「不可原諒」來形容似乎有些過於嚴重,但對於奈武普利溫,則是因為他找不到更適合的 話來形容對他的感覺。他極為厭惡、憎恨,還有嫉

奈武普利



  這樣的感覺表面上是由於伊利歐斯祭司的死,但實際緣由則可以追溯到更久之前。他比奈武普利溫大兩 歲,在一個平凡且理想的家庭中出生長大。可是比起私生子出身而且沒有父母親的奈武普利溫,他卻總是在劍術 的進步上慢一步。日子久了,就不是一步,而是很多步了,如今則是他再怎麼費勁也無法縮短兩人的距離了。   過去的時間裡,他只贏過奈武普利溫一次,就是能成為伊利歐斯祭司的學生。伊利歐斯祭司是全村的尊師 同時也是偶像,被他選為正式學生時,他在瘋狂高興之餘,甚至忘了伊利歐斯祭司早已有了兩名年紀較長的學 生,那時他就像是已被選為劍之祭司般欣喜若狂。   他就是那名因為實力不足而無法參與遠征隊,被留在村裡的第三個學生。   一向比同輩人優秀許多的奈武普利

一直無法成為伊利歐斯祭司的學生。這件事有很複雜的原因,但是對

吉爾來說,那都不重要,他也不在乎。他認為結論就是他贏了奈武普利溫。可是因為第二次災難的發生,伊利歐 斯祭司和兩個學長都死了,結果新的劍之祭司卻由奈武普利溫擔當。這個人只不過是從不算真正老師的伊利歐斯 祭司那裡學到一些微不足道的劍術,就當上了劍之祭司!而身為伊利歐斯祭司正式學生的他卻被冷落在一旁!   結果他只能在思可理當個教棍棒護身術的老師!此後,他與奈武普利溫勢不兩立。   當奈武普利

不顧劍之祭司的職位,忽然離開這裡

到大陸去時,他確實也再一次燃起過希望。可是都

快過了五年,攝政閣下和其他五名祭司卻沒有提到要重選劍之祭司。然後可惡的奈武普利溫偷懶跑去玩到無趣 之後,又再悄悄地回來了,還理所當然似地,穩坐在他的位子上。   吉爾移動羽毛筆的手微微地顫抖了一下。他應該早一點醒悟到自己的名字為何是吉爾雷波(嫉妒)。他的 命運是奈武普利

一天不死,他就無法從對他的

疾之中解

出來。

  其實他還抱有一個希望。他聽說奈武普利溫有不治之症,無法長命。   這是事實還是傳言,沒有人可以確認,但這樣的說法似乎頗有根據,所以這種傳言始終沒有平息。有人說

他是在和怪物打鬥時受過致命的創傷,也有人說他之所以扔下劍之祭司的憑證「雷之符文」跑到大陸去,就是為 了想找到治病的藥。   好!怎樣都好。他姑且相信這些話。跟他們同輩的年輕人都因為西北村的第二次災難幾乎全數滅亡,所以 如果奈武普利溫死了,劍之祭司就非他莫屬了。雖然會花久一點的時間,但畢竟仍有等待的價值。然而,對他 而言,還有一人令他感覺如芒刺在背,那就是賀托勒。   首先,賀托勒是攝政閣下的外甥,也是島上所有少年中身份最高貴的。還有就是他年紀還小。這對賀托勒 而言是優點同時也是缺點。如果現在奈武普利溫突然死了,就是缺點,但是如果奈武普利溫再活五六年才死, 那就變成了優點。   因為劍之祭司比其他祭司還需要身體方面的能力,因此一般都是在四十到五十歲之間退休。但如果硬要選 年紀太大的人擔任劍之祭司,很快就會再更換,反而容易引起混亂,所以劍之祭司意外早逝的時候,通常都是乾 脆選擇年輕人,由元老及其他祭司在旁幫助輔佐。   總而言之,如果賀托勒超過二十歲,那麼劍之祭司的位子很有可能就是他的了。   目前這名少年實力日益進步,甚至得到許多島民的認同。喜歡阿諛諂媚的人們甚至還說出現了像伊利歐斯 祭司的新人了。這種情況賀托勒自己也很清楚,所以他為了鞏固自己的位子,才會這麼執著地想成為奈武普利溫 的學生。   可是,一名陌生少年從大陸過來之後,情況就完全改變了。   賀托勒對達夫南有著熾烈的怨恨,同樣地,吉爾也認為達夫南會對他造成威脅。原以為奈武普利

會一直

不收學生的,但達夫南卻成了他的第一個學生,達夫南看起來和賀托勒實力相當,卻沒想到反而比他更為優秀。 而且達夫南年紀也比賀托勒小。所以結論很清楚了。不是奈武普利

早一點死,就是達夫南早一點死,兩者必死

一個才行。   當然賀托勒的存在也不能完全忽視。若能將三個人同時除去是最好的,但奈武普利溫的實力超越他太多, 所以姑且先保留這一目的。那麼,利用某種計謀一次除去兩個少年會是很不錯的方法。奈武普利溫看起來對那個 名叫達夫南的少年相當關愛,這對吉爾而言是個機會。如果達夫南這小子死了,奈武普利溫也會大受打擊,有 可能會丟下劍之祭司的職位,再次跑到大陸去。他不能理解為什麼奈武普利溫對島上的孩子懷有厭惡感,看到 達夫南卻滿懷希望,不過,他本能地直覺到必須利用這一點,絕不可錯過機會。   或許讓他們打起來互相殺死對方,是最適當的。兩個人都死了最好,萬一有一邊活下來,也將背負殺人罪 名,可以有辦法將之除去。如果是賀托勒活下來,他再怎麼說也是有身份之人,可能難以除掉,但至少成為劍之 祭司的路就會被阻擋住了。少年時期有不名譽的事,會成為他以後發展最大的絆腳石。

  目標變得明確,現在就只剩下執行的方法。他已經計劃了好幾個陰謀,在付諸實行之前,現在正在衡量優 缺點。只有在面對這些問題時,無論是奈武普利溫,還是島上其他任何人,都沒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他。 38、方尖碑   七月來臨。   一名青年用輕快的步伐越過雷米大港奈勒尼薩的繁華街道。這個瘦高的年輕人頭上帥氣地斜斜戴著一頂最 近在北方流行的奧雷帽(前後扁圓,兩端翻上來的帽子。最先在奧蘭尼首都奧雷流行,所以得此名稱),身穿一 件褲其色的羊皮背心。手上則是提著一隻看起來有點沉重的手提袋。 管有些膨起的長褲卡 ,配 上   一到港口,他停下腳步,環視周圍,然後發現到一艘大帆船前站著正在招攬水手的一名老領航員,即向他 揮手並且走上前去。   「喂,您最近好   「

呀,

?真是好久不見了!您還記得我

不是尤利契老弟

?已經快一年沒見到

?」 了!」

  兩人很高興地擁抱握手。名叫尤利契的青年立刻眨了眨眼睛,和氣地問他:「您還在跑船啊!這船要到 哪裡去?」   「從這裡出發的船還能到哪裡去?當然是繞埃爾貝島一圈之後就回來。」   「那太好了!我也正好要去埃爾貝島。您可以載我一程嗎?當然,我會付錢的。」「說什麼付錢啊!你 儘管搭!反正剛好沒人來搭船,

既然是我的客人,船長也不會說什麼的,

快上來吧!」

  過了一會兒之後,尤利契進到船裡僅有的兩間乘客室中的一間。船預定在一個小時後出航。   他確定門已鎖上之後,立刻打開手提袋,拿出一個層層包著黑色皮革的包裹,放在桌子上。用手輕柔地解 開包裹,那裡面插著一排光亮的匕首,共五支。刀柄和刀刃一體成形,寬約一厘米,長度剛好可以藏在手心,其 鋒利得連手指也能無聲無息切斷。   他拔起其中一支,輕輕塞到左邊袖子裡,其餘幾支則是一支支小心翼翼地插到背心內側。然後他自滿地捲 起空的藏刀袋,放回手提袋內。然後,他拿出裡面的一張地圖。   這是一張手繪的雷米地圖。不過地形和重要都市的位置都非常正確地畫了出來。而且,在雷米的國土那 邊,有一條用紅墨水畫出的線,只是在線周圍的都市被具體標示出來,其餘全都空著。   各個都市附近也寫了字。羅森柏格關口,約五月底過關。迦洛巴裡村,七月二十一日夜宿。卡內羅市,七

月二十七日離開。德柏齊礦山,十月中越過。丹提波節,十一月十二日經過。摩利德山,約十一月中越過。荷貝 布洛村,十二月二日到達。   尤利契拿出墨水和筆,彎彎曲曲地畫了一條從荷貝布洛村到提波灣的線。在線的尾端畫出紅點之後,流利 地寫了一行字。   奈勒尼薩,二月左右到達。   地圖被捲起,放進手提袋內。所有準備都結束之後,他舒服地坐在床上,高興地自言自語著:   「追蹤天才柳斯諾大哥再厲害,也不會比我快吧。」   他正是坎恩統領的「四支翅翼」之中的四翼尤利希。普列丹。他奇瓦契司式的名字到雷米之後就變成了尤 利契。   他曾經為收集情報在奈勒尼薩住過幾個月,所以很容易就見到了熟識的人。最初他會直接到這個地方也是 因為這個緣故,沒想到卻讓他碰到了意外的幸運。   透過那些人,綜合幾項情報,終於出現了結果。原來他追查的人在這裡和另一同伴碰面後,搭了一艘繞行 埃爾貝島一圈的船離開了這個港口。   搭船走這條航路的乘客,如果不是為了觀賞提波灣,大部分會在埃爾貝島下船。如果是為了遊覽,那當時 他們搭的阿坦史格摩號也太老舊了,而且那還是一艘移動得很快的運貨船。   柳斯諾和尤利希原本一起同行,但在越過摩利德山、行經一個小村莊時,突然間找不到目擊者,所以他們 決定分開追查。尤利希花了十天的時間,在奈勒尼薩又再找到他們的蹤跡。他們在天氣如此寒冷的雷米冬季一直 持續旅行,這已經很令他驚訝了,更意外的是,他們竟然很少進到村莊去。因此,害他找得很費勁。從羅森柏格 關口到奈勒尼薩,他真的是非常非常努力地到處找過。   不過,他一想到可能立刻就會探到好消息,便

在床上睡了一個好久不曾有過的好覺。然而,在埃爾貝島

等著他的卻全然是不一樣的結果。   在埃爾貝島,船隻停泊的地方有好幾處。當然,尤利希是在其中最大的港口下船的。然而還走不到二十 步,就和柳斯諾面對面

個正著。

  看到進度被超越,原本個性好強的他已經心情不佳了,但是柳斯諾卻一副愁眉苦臉的表情,晴天霹靂地告 訴他「追查結束了」。   「這是什麼意思

,大哥?」

  「我已經確定他們在這裡買了一艘小帆船。然後就下落不明。埃爾貝島的其他任何港口都沒有他們去過的 痕跡。連白水晶群島能住人的地方,我也全去看過,但結果都一樣。」他是什麼時候到這裡的呢?看來他早已經 到了這裡,甚至連附近島嶼也都找遍了。尤利希因為大哥如鬼神般的能力,心中生著悶氣,但對於這樣不著痕跡 走掉的那幾個人,更是覺得可惡,不禁喊道:   「什麼,難道他們是掉到海裡淹死了?白水晶群島再過去就只有北海,他們到底是去哪裡了呢?」   要是在瑪麗諾芙面前這樣喊,很可能會被當場狠

一拳,但柳斯諾只是一臉不怎麼在乎的表情,說道:

  「也許他們是想乘船到珊斯魯裡王國。但是坐那種小船,能越過那惡名昭彰疾風吹襲的珊斯魯半島嗎?或 許真如你所言,他們已經掉到海裡淹死了。但是不管怎麼說,這樣看來,我們似乎應該要去珊斯魯裡一趟才 行。」「珊……珊斯魯裡?哈!」   尤利希覺得啼笑皆非,甚至還在原地轉了好幾圈。然後對著空中凶悍地 們是想繞大陸一圈

著:「

,真是的!難道他

?乾脆我先到奇瓦契司等他們回來較好。這真是吃力不討好的事……」

  柳斯諾一臉蒼白,直接轉身率先開始走。尤利希跟在他後面,喊著:   「你真的要去啊?去珊斯魯裡?」   柳斯諾沒有回答,而是說:   「海路太危險了,我要立刻從這裡往南岬去,越過賽珠裡夫地峽,回大陸去,又會是一個漫長的旅行。」   就這樣,他們走向了完全錯誤的方向。其實,他們根本不可能想得到,越過北海還有月島秘密存在著。   七月是舉行十年一次的大祭典七圓禮的月份,所以七月初整座島就忙得不可開交。必須等到這個祭典結 束,所有的人才能喘口氣去做其他的事。   達夫南在這期間依照約定去了幾次頭箍之祭司默勒費烏思家裡,但是並沒有很專心地看他怎麼做。因為一 有結果出來,祭司一定會告訴他,而且,即使他再怎麼仔細盯著,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默勒費烏思祭司的家正如戴希祭司所說,是一間雜亂的研究室。所有的書都不在書架上,全都亂放著,而 寫滿字的羊皮紙條散落一地。巨大的

子上擠滿了不知裝著什麼東西的容器與藥品,他想,要是不小心

倒一

個,其他的大概也會跟著全掉在地上吧。   可是在他家的一個角落裡,卻有一個用厚帷幔分隔出來的空間,那裡面一塵不染,非常乾淨。在那裡,中 央放有一塊長一米,寬三十厘米,高五十厘米左右的光滑黑石。

  如果達夫南去他家,他會無條件地放下手邊所有的事,帶他進到帷幔裡面。然後接過冬霜劍,放在黑石上 面。波里斯在一旁椅子上坐著等的時候,他每次都會拿不同的幾樣東西做實驗。 第一次和第二次沒有任何反應,第三次看到一點光芒,但僅止於此。第四次時,默勒費烏思祭司拿來一個銅製 的巨大圓環,把劍插入其中。然後抓住圓環一邊,照往常一樣,念出符文。   班,西亞,達魔勒,查第   對於如何用符文使出魔法,達夫南是一竅不通,但如今他已經差不多能猜到念出的符文組合有何作用。他 知道兩種東西只要共同擁有一點點相同的歷史背景,就會產生共鳴。默勒費烏思非常確信的是,冬霜劍的歷史至 少有數百年之久。而銅環則是從他們古代王國傳下來的東西。   像上次那樣,又開始發光了。銅環周圍發出圓形光環之後,慢慢地擴散到整把劍。光芒逐漸變強,在某一 瞬間,忽地往上射去。彷彿像是大石頭丟進湖裡濺起水花一樣。   嘰嘰嘰!   波里斯嚇了一跳,猛地站了起來。射上去的光芒一點也沒有消去,如同有生命的東西那樣在半空中搖曳 著。默勒費烏思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結果。他嚴肅的臉上慢慢泛起興奮的神情。   「終於……」   那光芒有好一陣子都像個孩子般任意舞動著,然後逐漸開始變成某種具體的形態。開始,變成了一座高 山。接著立刻細長地伸上去,變成一根尖銳的長槍形狀。長槍下方出現了一隻手握著它。像是某種可怕的東西在 看不見的地方任意揉造光芒似地,形狀非常清晰。   長槍的形狀散了開來。有短暫片刻,光芒變成數千個小球,彷彿下雪般飄浮著。天啊,真的就像是下雪的 樣子。掉落下來的光球一

到黑石上方,便像融化成水一般消失,接著又在半空中形成並落下。達夫南

大眼

睛,看著這所有的一切。   接著,光球開始像旋風般捲了起來,片刻之後,光球往中央聚集,變成如同尖塔般的東西。然後又再變扁 成船帆的形狀。接著,光芒突然整個抖了起來,開始胡亂跳動。像是被尖槍刺穿的可憐動物般,難過地向上猛竄 之後倒在地上。   要是有聲音的話,慘叫聲應該會大到令整間屋子搖晃起來。達夫南很容易地就感應到了那光芒顯現出的情 感。接著,光芒慢慢地下沉,最後覆蓋在石地板上。   突然間,他心中湧起一股預感,好像要發生什麼大事了。達夫南抬頭看向默勒費烏思祭司,正要說話時,

突然覺得默勒費烏思在數千里遠,怎麼叫他也不回答。就在他這麼認為的那一瞬間,他看到原本明亮的房間突然 變成完全漆黑的一片。   可是現在明明是白天 !   這時他只能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一定是發生了某種非常強大的魔法衝突。不過他還沒有能力去判斷那是 什麼樣的衝突。   「呼,呼,呼,呼……」   是不是外面的世界仍然很亮

?他想走到窗戶那邊,但他這時連方向也無法感覺出來。他發出聲音呼喚默

勒費鳥思。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默勒費烏思祭司大人!請回答我!現在您在哪裡?」   如他所預想的,聽不到任何回應。   他不由得全身起了雞皮疙瘩。然後他用雙手抱住身體,蜷縮著,連動也不敢動。他感覺到除了他現在 踩著的地方,其他地方都像萬丈深淵般,踏出一步鐵定會立刻跌落下去。沒想到看不見的恐懼感竟會如此強大。 而且現在他的手上沒有劍,這更令他感到不安。   其實這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為那把劍所引起的!    咿咿咿咿……   突然,他聽到像是在刮什麼東西的

響聲。而且就在他旁邊。

  咕嚕嚕 嚕……   好像是沼澤的泥漿在翻騰,他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還好,後面並非萬丈深淵。   滴 ,滴 ,滴 。   達夫南認為那是血滴下來的聲音。他覺得應該沒錯。   就在這個時候——   腦子裡像有某種東西發出轟隆響聲並且爆炸開來。可是轟隆響聲並沒有馬上就結束,而是一直持續地發出 來。原來那是說話聲。是直接傳到他腦子裡的一種令人顫慄的說話聲。相較之下,碧翠湖的幽靈留在他腦裡揮之 不去的聲音,只不過像是小孩子在開玩笑一般。

  這個聲音是這麼說的:是誰在呼叫我!   這聲音已經超越生命存活的界線,是存在無限長久的力量之音。這是不能存在於這個世上而且也不容存在 的,那是一股可怕且具有壓倒性力量的,而現在就是這股力量本身在對他說話。   達夫南昏了過去。這是他生平第二次昏倒。「醒了嗎?」   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光線。黑暗已經消失不見了。   「

沒事吧?如果沒事,就快坐起來。」默勒費烏思因為擔當醫術的祭司,所以才敢這樣說,而達夫南也

認為自己沒事,立刻就從床上猛然起身。他

著的地方是默勒費烏思雜亂研究室角落裡的一張床。

  「還好 沒事。」   他的身體確實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可是他所看到聽到的……   突然間,達夫南緊緊抓住默勒費烏思祭司的手臂。   「發、發生了什麼事?我聽到的是什麼聲音?祭司大人您有沒有看到什麼?」默勒費烏思先是憂鬱地沉默 了片刻,然後起身走到帷幔後面,走出來時手中拿著一樣東西。差點就快認不出來了。因為,模樣實在變化太 大。   原來那是冬霜劍。   可是劍柄和護手都不見了,連劍鞘也不見了。只剩下發出冷酷白光的劍身。連原本在劍柄處沒有刀刃的部 分,也和劍身有了一樣的材質,散發出相同的光芒。   默勒費烏思將那把用大布巾包住的冬霜劍放在達夫南旁邊之後,用冷靜的語氣說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才好。不過,我確實對你很抱歉。之前我並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而更抱歉的是,經歷了這種事,我還是完全無 法得知這劍的本質。」   他原本說話就很坦白,這是他的特點。可是接下來從默勒費鳥思口中說出的話卻令達夫南非常驚訝。   他說,在達夫南面對黑暗的同時,不僅是這個房間,整座島都有好幾分鐘陷入了一片黑暗。當時,島上的 人都十分驚慌,祭司們已在大禮堂裡召開臨時會議。可是卻沒有人可以解釋到底是什麼原因。默勒費烏思祭司以 必須照顧病人為由,先回來了。但會議還在進行當中。「我們最好先約定一件事。」   「什麼……事 ?」

  達夫南俯視只剩劍身的冬霜劍,不禁打了一個寒噤。抬頭一看,默勒費烏思像瘋了一般的眼神正在注視著 他,對他說:   「今天發生的事,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對朋友們,還有對奈武普利溫祭司大人也一樣。剛剛我在祭司會議 上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這麼做其實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

好。我做了危險的實驗,代價可能是不能再

擔任祭司職位。其實我一開始就對祭司職位沒什麼迷戀。不過你則一定會被逼交出劍來……甚至可能會被逐出 島。」默勒費烏思暫時停頓了一下,睜大他那雙令人害怕的眼睛,說道:   「我的話你聽懂了嗎?我沒想太多就把你拉了進來,對此我覺得應該要負責任。所以我不希望你因為 這次的事件受到傷害。」   達夫南在半出神的狀態下聽他說話。雖然聽了,卻仍無實際感覺。突然間,默勒費烏思祭司抓住達夫南的 肩膀,一面搖晃一面提高聲調說:   「



我說的?嚴重的話,說不定會被處死刑!

振作一點!不可以對任何人說!」

  死刑?   「為……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達夫南有些結巴,好不容易才說出聲音。默勒費烏思搖了搖頭,接著低頭說道:   「你……不是說剛才聽到了奇怪的說話聲嗎?」   「是……」   「我沒有聽到。我只是看到了黑暗而已,也能很快地點上油燈。但我怎麼點亮都無法照亮包圍著那把劍的 那團黑霧。還有……也照不到 的,不是那個銅環,而是

。因為,

,是

被埋在那團黑霧裡,從頭到腳都看不到。實際上,對那把劍最有反應

自己!」

  全身開始發冷……   「我不知道為何會這樣,可能是因為

無法擺

那把劍的力量。所以說,

在島上拿著這麼危險的東西

可能會被趕走,或者嚴重的話,可能會被處死。不行,不行。今天的事就當作沒發生過,但是……」   此時,達夫南感覺到長久以來沉睡在他體內的預知能力又再甦醒,說道:「您是要我繼續再來這裡,是 吧?即使會經歷更嚴重的事,也要

開那劍的秘密……您下定決心了,是

  默勒費烏思用力地點了點頭。

?」

  「

,別人叫我死腦袋瓜可不是隨便亂取的。我會像死腦袋瓜那樣堅持到最後。

也會堅持到最後吧?」

  在默勒費烏思眼中燃燒著一股像是狂人才擁有的堅決意志。像是為了探求真相,連死也不怕的那種意志。   然而,達夫南卻很擔心,知道了冬霜劍的真相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呢?搞不好會出現比現在還要更加可 怕的結果!   達夫南用默勒費烏思給他的大布包住冬霜劍,拿著劍離開了他家。從發生那場騷動、他昏暈過去到醒來的 這段時間,天色已經變黑,現在是晚上了。   他開始害怕黑暗。這是以前未曾有過的事。   他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又再移動了幾步。這天晚上看不見月亮,而且大部分家庭為了節省燈油和蠟燭, 都睡覺了,全村一片黑暗。   剛才默勒費烏思祭司小心翼翼地告訴他,說冬霜劍變成這樣,是想回到最初的本質。原因無他,是因為想 和達夫南更加接近的緣故,至於外表的劍柄和護手,應該是後來才加上去的。這些東西如今都消失不見了,連他 換來的劍鞘也不見了,以後該怎麼使用這把劍才好呢?看到了拐角。拐彎過去,就是大禮堂,大禮堂東邊第三間 就是他和奈武普利

幽靜舒適的安樂窩。一想到那間屋子,達夫南又擔心起來。他從沒對奈武普利

沒隱瞞過任何事。可是他卻無法對奈武普利

撤過



說出今天的事。這跟他沒有說伊索蕾告訴他的透明階梯的事,是完

全不同的。   也許,對他說會比較好吧,他如此想著。   達夫南當初會來到這個地方,就是因為他只相信奈武普利

一個人。如果他不信任奈武普利

,就沒有

理由呆在這裡。事實上,與其破壞和奈武普利溫之間的相互信任,倒不如被趕出島,還會好些。   「……?」   他突然發現拐角處放著一塊路標,不禁傻住了。這是什麼時候開始有的?   路標磨損得很嚴重,上面的字幾乎都快看不清楚了。而且也不像是他認得的宇。   他抬頭看看旁邊,這一次則是看到遠遠地有座高聳的方尖碑。那是一座到處破損,幾乎要

腰斷裂的岌岌

可危的尖塔。怎麼會有方尖碑?他在這裡住了好幾個月,不記得曾經看見過這東西。   達夫南不自覺地往那座方尖碑的方向走去。一面走,一面感覺腳下好像踩著碎石子之類的東西。繼續走了 沒多久,他站在方尖碑前方,伸出空著的左手,撫摸它的表面。

  上面刻滿了文字。仔細一看,絕大多數是他看得懂的文字。他隨便看了一個地方。   蕾沃克西雅,塔雷伊納之女,在生兒子希艾拉時,於生產過程中死去。二八四五年四月九日。梅拉尼弗 仕,伊達伊亞之子,在藏書館修建時,被掉落的石材擊中而死。二八四五年四月九日。提克裡瑟,潘德羅索斯之 子,因獵虎受傷而不治身亡。二八四五年四月九日。西費雷諾勒,西費雷諾勒之子,在活了一百八十九年之後, 無法忍受生活之無趣,自殺身亡。二八四五年四月十日。克麗黛希,特雷洛仕之女,與朋友玩耍時,失足掉落懸 崖而死。當時是十二歲的少女。二八四五年四月十日。   刻在方尖碑上的全都是這類事。誰死,還有誰死、死去、死去……他繞到後面去看碑的其他面。也不知道自 己為何會這樣做。   結果他看到了令人意外的東西。或許是因為出現了他所知道的名字,所以很快就被他瞄到了。伊利歐斯, 奧摩勒菲亞之子,為了守護村子,殺掉來自異界的枸莫達,並與其一同死亡。五四一二年七月二十二日。   沒錯,是他的名字。伊索蕾的父親伊利歐斯。就是那位殺掉怪物,與怪物一同死亡的人。不,不對吧?   達夫南搖了搖頭,又再看一遍。字句還是一樣,但他實在不瞭解狀況。首先,現在絕對不是五千多年。不 管是用哪個國家的曆法,也不會出現這麼長的年代。   而且那個怪物名叫枸莫達,這個他至今連聽都沒聽過的名字,就是在碧翠湖出現過,在這裡也現身的那隻 怪物的名字嗎?可是聽奈武普利溫說,沒有人知道那怪物的真相,是誰有辦法知道名字並且刻在這裡的?   而且還知道它是從異界來的?所謂的異界,是指的什麼

?是不是就像以前貞奈曼家族發生衝突事件時召

喚出來的召喚獸克裡格那樣,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   正當他心中震撼不已,想

緊再繼續看下去的時候,他突然感覺有某個像風一樣的東西咻地經過了他的身

旁。他猛然轉身,真的有東西在那裡。在達夫南的正下方,有個東西蹲著,用一支鐵筆在牆上不知畫些什麼。   半透明的身體……如同幽靈一般。   「哇,哇 !」   達夫南嚇得猛然跳起來,在他往後退的時候,那個類似幽靈的東西轉頭看向達夫南。而達夫南也正看著 他。   由他的臉孔看來,可能和達夫南差不多年紀,要不就是比他小一點。如果不是他身體周圍發出的微光,以 及微光映照到他旁邊的方尖碑,達夫南甚至會覺得那是一張很可愛的稚氣臉孔。   剎那間,達夫南因為腦中掠過的想像嚇了一跳,驚慌之餘,

緊環視周圍。接著就發現剛才原本圍繞著他

的村子,不,應該說是他以為……他覺得一直存在的村子,整個都消失不見了。他彷彿站在來到島上的第一天時在 村裡看到的奇怪幻象——那個廢墟的都市裡。放眼望去,到處是毀損傾倒的石造建築,橫放著的巨大石柱,還有, 還有……   和剛才看到的幽靈差不多年紀的數十名幽靈小孩……在廢墟各處走來走去……   「我,我不要……」   達夫南一直不斷搖頭,一面往後退,但是原本蹲在方尖碑前的幽靈小孩卻突然站起來,瞪著他。接著立刻 轉變為驚訝的表情,用尖   

是誰呀?

的聲音喊道:

怎麼看得到我?

  吱咿,像是刺進骨頭裡的尖銳說話聲。幽靈小孩如此喊著,隨即,原本任意走來走去的其他幽靈便在這 一瞬間全都轉頭一起盯著達夫南。數十雙的眼珠子同時看著他。而且都是用那種透明的眼睛……達夫南全身冒起冷 汗。可是他現在所擁有的,就只有連劍柄也沒有的冬霜劍白色的劍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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